“小师妹之前养小鸡。若在此处无聊我便给你买上一群鸭子,鸭子喜成群活动,日后你出门,后面跟着一群一身黄毛的小团子,啪嗒啪嗒紧跟着你,嘎嘎嘎嘎叫个不停。待养个七八个月,便可吃肉。”

    “我们还要在此呆七八个月”

    “小师妹总能透过为兄的胡言乱语发现关键。”

    花翥皱眉沉思。

    东方煜做事素来速战速决,此番竟然要花费这么多时间,不像东方煜的作风。

    到了明荣,青悠每日夜间都督促花翥与自己比剑,总嫌弃她剑术不够灵敏。

    她越发觉得东方煜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只是不管是东方煜还是青悠都不会告诉他。

    六月初六。

    青悠给了她一身衣衫,月白上衣、桃红长裙,桃红的腰带。没有一点儿绣花。

    “去军营卖花。”

    花翥不解,军中全是男人,卖花作甚

    “男人会买花给自己喜欢的女人,看见漂亮的女人卖花也愿掏钱买下。更愿在漂亮女子前卖弄。”

    青悠说得隐晦,花翥却是懂了。

    绾发,在浓密的发间插入一朵红花,恢复原本模样,只用粉让皮肤比平日暗淡了许多。提着花篮在军事面前叫卖。

    她身段窈窕,相貌又极美,即便皮肤比往日黯淡无光,也挡不住眉间眼角的少女风情。

    军中将士们立刻围聚上来,将她篮中的花买得一干二净。

    花翥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样,怯生生避开那些想要占便宜的军士,处处留心观察。

    青悠让她与军中的小将领交好以便从军中窃取情报。

    一连几日,却只遇见些庸碌之徒,他们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身上,怎能都移不开。

    一连卖了五六余日,士兵见了一群又一群。

    却总是寻不到合适的小将林。

    军士们见怎么都占不了她的便宜,渐渐不喜在她那里买花。

    花翥乐得清闲。

    坐在军营外,看着军士们来来往往。不由得想到了厉风北麾下的军队,军容军貌,士兵人数多少,杨恩业没有一点比得过厉风北,无怪乎之前刻意装弱,摆出一副效忠北唐的架势。

    谁兵强马壮,谁占地称王。

    若想要在这个年代功成名就,或入朝堂为相,或入军旅成将。

    可不管为相还是成将,都不会是女子。

    花翥挤出笑意,笑意中却有苦涩。

    阳光落在面上,暖融融的。

    已是正午,清晨摘的花大部分都蔫哒哒缩成一团,花翥索性微微眯上眼,享受短暂的闲暇。

    朝堂不会容女子多言,乱世中,成将比为相容易。

    可又要如何才能让士兵服从自己

    凭借美貌

    可笑。

    花翥忽觉阳光凉了几许。

    面前立着一人,抱臂含笑看着她,从衣着上看是一个百夫长,是军中的低级将领,手中有一百的兵力,故称作百夫长。可实际上不少百夫长手中只有五六十人。

    百夫长面色稍黑,眉目俊朗,因常年晒太阳,年纪虽轻,眼角已有了细纹。可能是因为在军中待了多年,说话声很大。

    “以前也有不少女子来卖花,卖了自己的也不少,姑娘却是奇怪,只卖花不卖自己,只说自己叫做小妹。”那百夫长神情自若地在花翥身边坐下。

    花翥板着脸,提着花篮挪了挪位置。

    她本欲走,可难得遇见个低级军官,不得不依照青悠的要求聊几句。

    百夫长哈哈大笑,说自己姓朱,全名朱曦飞。

    “军爷的名字着实古怪。”

    “不是本名。我出生穷苦,原本叫朱老二。从军后总被嘲弄原名的意思是猪的老二,后便寻了个书生帮着改了名字。那书生问我欲如何改,我便道改得喜庆些,最好有向阳之意。”

    “军爷的喜庆便是从猪的老二变成猪在清晨飞”

    “不止。还有猪喜欢飞的意思。出生穷苦又何妨,只要是插上一对翅膀,大胖猪猪也可扑棱棱飞入云霄。敢问姑娘芳名”

    青悠与花翥都用的本名。

    她不解青悠为何这般做。可青悠道她之后会懂,花翥便不再多问。

    “花翥不懂,却好听。翥,猪。你是小猪,我也是小猪。连起来便是花花的小猪在晨曦中飞。”

    花翥恶狠狠瞪去,提起花篮。“买不买”

    “买。但小猪妹妹得告诉哥哥你家在何处。哥哥好找个媒婆去提亲。”

    “厚颜无耻我兄长在家,你别胡来”

    “大舅子在家啊便是有人可为小猪妹妹做主了”

    “无耻”

    走得急,花翥与一个少年撞在一处。

    那少年高鼻深目,瞳色带着一丝红。光落在他头发上,头发竟也有些许红色。若忽略掉他那战战兢兢的眼神,倒也可说生就了一副凌厉可怕的模样。

    花翥头一遭见到眼眸这种颜色的人,忍不住多看了眼。

    那少年竟是连耳根都红了,慌不择路,竟是一头撞上不远处堆积的木柴。捂着头站起身,头狠狠埋下,一溜烟跑了。

    朱曦飞靠来,笑道“小猪妹妹,切莫觉得这小子被美色所迷,但凡是个姑娘,不论美丑,只要看他一眼他都会这样。但猪哥哥我却是被猪妹妹的美色所迷。”

    花翥嫌他烦,欲走,朱曦飞却揽住她,让她看跟在少年身后不远的中年男人。

    那男子只有一条腿,拄着拐棍,靠着另一条腿跳着往前,风霜在他面上划出跌宕起伏。右脸上有一大片烧伤留下的伤疤,已不见年轻时的痕迹。

    “这位老先生叫褚燕离。本是个公子哥,十余岁时他爹娘得罪了朝中权贵被抄家。女眷皆被卖做官妓,全家上下就活了他一个还被流放到紫阳关从军。打仗断了一条腿不能留再前线,有些文字功夫便被送来明荣帮着军中写点儿东西。家里穷,只能外藩女人生儿子,便是后面那个,名叫褚鸿影。名字还挺好听。这褚鸿影身上有外藩的血统,故而长得与我们不同。他的头发在阳光下似乎是暗红色。这样的人在此处最低贱。”

    花翥瞄了一眼,心道朱曦飞嬉皮笑脸,说起旁人的过往毫不在意,心道此人不过是个借用他人私隐逗弄女子的浪荡子,找了个借口便留了。

    回去同青悠说起所见所闻,提到朱曦飞。“名字怪里怪气,说话阴阳怪气,一副兵油子做派。但好歹是个百夫长,师兄可愿用他”

    “不用,此人无用。”

    “为何”

    “我们在他口中套不出任何消息。”

    “可他很随意说出了那对父子的事。”

    “这对父子的事应该整个明荣城都知晓。他说这个不过是为了与你找点儿话说。”

    当夜,青悠亥时出了门,不到子时便归家。

    次日,城中死了一人,喝醉,意外落水。

    次日夜,青悠又亥时出门,子时归家。

    隔日,城中又死了一人,喝醉,意外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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