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悠把被单搓了一回,刚倒掉污水,就看见韩霁撑着拐杖出来,原本少年清瘦的他被受伤折腾了几日,看起来更加锋利,瘦的跟竹竿似的,背脊依旧挺拔。

    果然能做出一番事业的大佬,哪怕面对再难过的困境都不会把他们的脊梁骨压弯,这大概就叫做风骨吧。

    林悠甩甩湿漉漉的双手,在外衣上擦拭了一下,进他房里把一张原本放在书桌前的旧圈椅搬了出来,靠腰处还不忘给他垫个枕头,圈椅放在廊下让他坐着休息。

    韩霁见她为自己忙活,有点不好意思,他不好意思的表现就是不看林悠,眼神飘忽看别处。

    林悠搬好了圈椅,正要让他坐,见他目光盯着院中那株果实累累的柿子树,遂问

    “想吃柿子我给你摘个”

    韩霁深邃的眼眸微动,依旧不回答不拒绝,林悠已经能看懂他的微表情,不用他开口,就拿起依靠在墙角的摘杆,大约是房主留下的,毕竟院子里有柿子树,每年都要摘,放个摘杆在旁边很方便。

    林悠将摘杆一端的网套在树梢最高处那只最圆最大的柿子上,稍微一拧,柿子就落入网中。

    她取出来拿到水边洗了洗,去了蒂放进一只大碗里给韩霁送来,顺便还拧了块湿毛巾放在旁边供他吃完擦手用。

    “你先吃着,晚饭还要好一会儿呢。”

    林悠说完,回厨房看了看锅,见锅里粥开了开始翻滚,便用汤勺架在锅盖下方后,再出来继续洗被单。

    边洗边看廊下,韩霁盯着柿子碗不知道在想什么,林悠喊他

    “韩霁。”

    这是林悠第一次正经喊他的名字,韩霁听后抬头看她,林悠一边拧被褥上的水一边问

    “你明知道是我舅舅算计你欠的债,干嘛要认下,干嘛不跑呢”凭韩霁的聪明才智,如果他想跑的话,林九娘她舅舅怎么可能拦得住。

    说白了,韩霁欠林九娘舅舅的钱是那个背叛他的老仆使诈,不明白他怎么就轻易认下了,还主动承担下还债的义务。

    韩霁靠在圈椅上看天边的晚霞,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林悠的话。

    林悠继续说

    “你是被骗的,你若执意不还,我舅舅也拿你没办法,他心虚不敢报官的。”

    韩霁长长呼出一口气,此刻他心境平和,竟然愿意跟她分说道理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虽然我没有拿钱,但终究签字画押的是我,欠钱无事,偿还即可,但若欠钱不还,一生终将难安。”

    林悠仔细分析了一下韩大佬的话,觉得人和人的思想觉悟果然是有壁的。

    “要是我,我才不管那么多,不是我欠的钱,我一分都不会还。”更别说因为这个,还给人逼着拜堂成亲了

    大佬这阿q的精神世界和吃亏是福的做人准则太难懂了。

    “你跟我舅舅签的那单据在我那里,回头我拿给你。”林悠拧干了被单,随意说道。

    韩霁却愣住了,盯着林悠忙碌的身影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给出回应。

    林悠把被单晾在外头的晒衣绳上沥水,忙完后看见韩霁拧眉看着自己,满脸思索不解。

    林悠被他盯得心上一紧,怕他看出自己换了个芯子,摆手给自己找补道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其实不是什么坏人,之前那么对你,是我听有些妇人说的,她们说男人就得那么治,以后才听我的。”

    林悠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一些莫须有的妇人身上,半点没觉得惭愧,反而越说越像那么回事

    “不过我现在也算看明白了,再怎么样你也不是会死心塌地留下来跟我过日子的人,你有大前程,我留不住你。”

    说完,林悠就坐在韩霁脚边的台阶上,肚子上的肉堆着,颇为吃力,她从贴身衣襟里取出个荷包,从一堆碎银子铜板下面拿出一本户籍册,册子里夹着两张被她叠成一团的纸,林悠将两张纸摊开看了看,把字少的那张递给韩霁。

    韩霁眉头一直紧锁着,狐疑接过,将纸展开看了一眼,确实是他当初被老陈骗着欠下的假欠条。

    他初来安阳县,身上的碎银花用的差不多了,不愿动大额银票,就想把身边不常用的小物件当了换点现银使,他挑了一块无关紧要的玉佩。

    老陈找了家当铺,他在当铺里正巧遇到了林九娘乔装改扮成员外郎的舅舅,他舅舅假意看上玉佩要买,还说要买一对,不过韩霁当时只带了一块玉佩去卖,她舅舅直接付了一对玉佩的钱,让韩霁签了张欠条,说等他交了玉佩就把欠条还给他。

    韩霁不疑有他,收了钱,签了欠条后,全权交给老陈去办,谁知道当天晚上,老陈连钱带东西全都卷走了,第二天林九娘舅舅就上门讨债

    直到那时韩霁才知道自己被老陈这个身边人给算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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