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色鬼,贯倒在地。

    血瞬时从未结痂的伤口再次外涌,纯白的亵裤,玉色的台阶,鲜红的血痕,看得人触目惊心。

    纪筝茫然望天,已经没有力气叫他起来了。

    圣上怎么能是位好圣上

    他扮演得那么兢兢业业,日日夜夜,入戏至深,与暴君角色融入良好,浑然一体,全天下皆知他昏庸无能,连自己都快要信了自己是暴君。

    主角怎么能夸他是位好圣上

    简直是一句话轻轻松松否定了他潜心多日的全部努力。

    “明辞越”纪筝压住咳嗽,怒斥道,“朕是让你把二位美人扒光了绑到龙榻上侍寝,不是让你爬上来的,这就是你所谓的按照圣上吩咐”

    明辞越身形一顿,起身,躬身一礼,头也不回地就要向外殿而去。

    纪筝怔了怔,慌道“你要干什么去”

    明辞越一本正经地复述圣旨“把二位美人扒光了绑到龙榻上侍寝。”

    他转头冲着外殿扬声唤,“宣倩,常晴,圣上宣。”

    宣倩对天子甚为感激敬畏,根本不肯呆在侧殿,此时正候在外面等待圣上苏醒。此时听到宣,提着裙摆,啪嗒啪嗒着脚步往里快步而来。

    想到宣倩昨夜震开冰层的那两脚

    纪筝全身一震,将帘幕死死攥在手中,“不要了,朕说朕不要了”心下一阵狂跳。

    他看见明辞越向宣倩小声说了些什么,宣倩疑惑地往里望来,明辞越也跟着望过来,正巧达成了对视。

    有一刹那,纪筝好似看见明辞越轻轻勾了下唇,可他揉了眼再仔细看,又只见得那人温润平和的君子面容。

    宣倩遗憾地摇了摇头,退出去了。

    明辞越走近过来,缓声道“她二人暂先退出去了,圣上仁厚,臣代她二位谢过圣上。”

    纪筝没有松帘子,只是心跳缓缓地落了下来,又只听那人道。

    “圣上既不要旁人,臣便一直护着圣上。”

    纪筝怔住了,将这句话正过来,反过去,反反复复咀嚼了半天。

    他呆呆地透过暧昧的纱帘,看着跪在榻前的那根直挺坚硬的脊梁,有些漠然地叹了口气,“可朕要的不是你护着朕啊”

    那根脊梁轻颤了一下,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罢了,去沐浴。”他全身一股臭水沟夹带着中药艾草的诡异气味,估计侍者们还从未闻过这么奇异味道的天子。

    “朕的腿”纪筝皱眉,他仿佛忘记了该如何迈开两腿,上身失了平衡,险些要直直磕在玉石地上,还好明辞越在底下将将搀住了他,将他护在了怀中。

    一种恐惧从心底缓缓爬升起来,这熟悉万分的感觉,像极了前生死亡来临前,被困于一方病床之内,全身一动不能动,无力地在孤寂中感受着生命流逝。

    因为残缺,所以不会再被爱护。

    “朕的脚还在吗”纪筝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手顺着腿一路缓缓摸索下去,明辞越先他一步握住了那双玉足。

    精巧而细嫩,不生一丝粗茧,犹如出水的一节藕,那是尽全天下财力供养出的玉体。只是浸泡在冷水中太久,眼下摸上去还是玉石一般的温度。

    明辞越甫一触上,又是一阵皱眉。

    他是习武之人,对筋脉骨骼皆是精通,他细察了一遍,小医士也检查了一遍,两人得出共同结论,天子只是在冷水中冻麻了神经,暂封筋脉,反复在热水中浸泡几次,温度恢复上来即可正常动作。

    纪筝表面不语,心中还是一片慌,茫然无措地望着自己的腿脚。

    明辞越将那双玉足揣入怀中,企图渡过去些许温度。

    “圣上,看着臣。”纪筝的视线一点点地转移回来。

    仿佛通了他心意一般,明辞越轻声宽慰道,“圣上信臣。”

    纪筝望着明辞越,微微压住了心跳,任由他将自己抱去延福殿之后天子沐浴专用的殿内。

    整个浴池由光滑的石头天然打造,内嵌在地板之下,放眼望去像是个小型游泳池,宽敞奢华极了,在冬日里源源不断地供应着热汤,热气腾云而上,将整个殿内烘得烟云缭绕,温暖极了。

    沐浴须除衣,纪筝愣在明辞越的怀中。

    虽然小圣上这副身体严格意义上也不算他的,而且方才昏迷时已经敞露胸膛,赤裸相对但并不代表醒着的时候也可以

    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只见明辞越将自己仔细地轻放在汤池边,遣了几个小厮为他除衣,自己转过身,低垂着视线,最后带着全部侍者躬身退出,顺带将门阖好,“臣为圣上在外守门。”

    “只要圣上唤臣,臣就一直在。”

    纪筝哑然,明辞越,也太君子了些。

    池水不深,顶多没过正常男子身量的腰际,且清澈极了,一眼能望见池底的浅色玉石。

    他将自己的腿小心翼翼地搬进温水里浸泡。

    水面原本平静极了,此时被搅得晃动起来,上下起伏,连绵荡漾出一整片波纹涟漪。

    仿佛昨夜从河底往上望水面,漆黑色覆着冰层,死一般沉寂中的水纹涟漪。

    令人窒息。

    纪筝仿佛一下子被人掐住了咽喉,在这温暖的殿里,呼吸瞬时艰难起来,每一次呼气吸气都是在吞下千根银针。

    他挣扎着想要抓紧脱逃这片吃人的水域,可越是挣扎,腿上越是吃力,整个人猛地扎入其中,溅起的水花哗啦一下,争先恐后地涌上岸去。

    坐起来,坐起来。

    只要坐起来,这片温池压根到不了他的肩际。

    可纪筝被梦魇彻底蒙住了双眼,眼前只剩一片天昏地暗的恶臭河水与浮冰。

    “明辞越,明辞”他反反复复,只会呼叫一个名字,然而声音太弱,还未叫完就又吞进不少水去。

    恐怖一点点爬满全身。

    “臣想了想还是”与他的呼声几乎同时,殿门又被再次推开,“恕臣僭越。”

    纪筝被一只有力的臂膀轻松托起,在池中坐稳。

    他颤抖着,双手护着自己泛起寒毛的裸露肌肤,缓缓地回过了头。

    明辞越的眼上蒙着一条白色布缎。

    布缎在脑后顺着乌发如瀑垂下,悠悠地飘荡在池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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