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纪筝出来之时已是夜半三刻,气温降到了最低,他哆嗦着抱着臂,顺着之前规划的路线,绕到慈宁殿后方往回延福殿的方向走。

    他沿着河畔,一脚深一脚浅地踏在草丛里,百无聊赖地往冰面上踢着石子。

    又冷又累,小天子的头脑不一会儿又变得朦朦胧胧了。

    若是方才留住了明辞越,说不定能叫他扛着自己走。没有步辇也没关系,他也可以骑在明辞越的脖子上,又暖和又轻松

    突然,一颗石子没触到冰面,反而是弹跳到什么软物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纪筝茫然地抬头,顺着看过去,一截藕荷色的绸缎,长长的垂在冰面上,好似有点眼熟。

    纪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蹙眉细瞧,骤然张着嘴失了语。

    冰上一远一近遥遥立着两个瘦弱的女子身影,像是追逐嬉戏一般往河中央行进过去。近一些的高马尾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宴会上舞缎惊吓着他的宣倩。

    这些贵女捉迷藏捉到冰面上来了

    纪筝撇了撇嘴,踢着石子又要离开,却忽闻一个虚虚的女声飘在半空中,伴在这天寒地冻,半夜三更,犹如厉鬼催命“家里已经收不下我了,入宫即为了给家里攀枝子,眼下无所出,又被赶了回去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不止是我,你以后也会这般,入宫一阵子,天子没瞧上,再将你赶回去”

    宣倩的声音倒是更响亮一些,隐约带着哭腔“你不要再动了”

    纪筝懵了,从古至今哪个宫墙内不飘着几缕幽魂怨鬼,可眼下当真碰上了妃子在他的宫城里,在他的后宫里,还就在他的面前寻死觅活

    那女子虽然虚弱,倒是清醒得很,想得十分透彻。她振了振声音,“没事,若是我跳下去了,定不会在阴间放过他,冤魂整日游荡在这里,那狗皇帝那么胆小,兴许能吓得睡不着觉,留下心理阴影,可能就不会再招你们入宫为妃了。”

    狗皇帝

    纪筝咬了咬牙,他根本不敢叫侍卫来刺激了这女子,只得自己从草丛中往下试探了一步。河边的冰层较厚,他试着踩了踩,尚且能承得住重量。一步,两步

    “啊”那女子无意间望见了他,神色惊慌,“你别过来”

    宣倩也回头望见了他,一脸诧然不一会儿转为了怨怒。

    纪筝柔着声音劝她,“你别紧张,朕不来抓你,朕听说你家里不容你,你若愿留在宫中就留在宫中吧,朕不赶你回去了”

    许是从未见过暴君用这般和善的脸色。女子愣了一下,蓦地捂紧衣物,被吓得哭了起来,眼睛一弯,眼泪啪嗒啪嗒打在冰面上,“你你留我在宫中,又想对我做什么”

    纪筝

    原主的形象究竟给她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瞬时她脚下的步伐更快了,已经快来不及了,河中央的冰层最薄,那女子已经快走到她的目的地了。

    此番画面从远处看来,就好像纪筝是衣冠不整的登徒子,赶着她们往河里走,把两个女子活生生逼上了绝路。

    蓦地纪筝后衣领一重,有人揪着他将他直直贯到了岸边泥地里。

    纪筝被摔得吃痛,抬头对上了那双阴沉着满是憎恶的瞳孔,两人同时一愣。

    明辞越怎么还没走,他来干什么

    “圣上”

    明辞越慌忙松开还捏在手里的衣领,他怎么也想不到,远处看到的那个灰溜溜,张牙舞爪逼女子跳河的小身影会是方才说要去找美人睡觉的小圣上。

    他大脑一片疑惑地后退半步,半跪谢罪。

    纪筝哪里还顾得上跟他解释,“你就留在这里千万不要过来。”

    他再度踏上冰面,一咬牙,换了个思路,冲那女子厉声道“那你跳吧,等你死在里面,朕就派人把你捞出来,沥好了再风干,把你的魂魄困在朕的宫殿里,让你永远出不去,生生世世只能困在这里。”

    女子吓得一哆嗦,哭声戛然而止,整个人瞬间止在原地不动了。

    “圣上”明辞越听到这般恶语,难以置信,皱眉愣在了岸边。

    纪筝回头遥遥望了他一眼,又转身冷笑一声补充道“朕最喜欢看死去的美人了。等朕下皇陵了也要把你带去做陪葬品。”

    明辞越抿紧了唇,无言地看着冰面上那个瘦小身影,眼神复杂,有些忍不住地想下去把他拖回来。

    可宣倩却先行一步。她早已怒不可遏,本就是急脾气,此时哪里顾得上尊卑之别,长缎往岸边小天子的位置一甩,直接将他拽到了更中央的冰面之上。

    “你疯了吗,是不是还嫌她死得不够快”宣倩急起来,两脚止不住地跺着冰面。

    “嘘,你别动了。”纪筝让她转头去看那女子。

    果不其然,那女子变换了方向,拖着步子向岸边一步步靠拢过来,完全没了方才求死时的悲凉神情。

    纪筝方才舒了口气,却发现那女子一步一步,明明白白是向他二人站立之处走来。

    他瞬时转了目光,望向此刻,在宣倩脚下之处,冰层发出了可怖的咯吱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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