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不算大,明天80张折叠桌100张椅子的布置也不难,但是按照会议要求,铺台布、挂台裙才是个麻烦事,一张桌子上十几个四脚钩,一个个钩子穿织带,挂到台布上再整理整齐,这就要挂不短的时间。

    盛骁诈了一下尸,问“多少张”

    沈俊彬“80,100。”

    “80,100。”盛骁叹气重复了一遍,问,“给你图纸了吗”

    “给了。”沈俊彬摸了摸口袋,将折叠起来的图纸拍在桌上。

    这是他为宴会能顺利进行而签订的不平等条约之一,万事开头难,初来乍到难免有小鬼挡道。用不了太久,进步的旭日东升就会把这些小鬼照出来。

    只是目前还要先忍一忍。

    “哈哈哈哈哈,图纸都给你了”盛骁躺在桌面上幸灾乐祸地笑了几声,“那你不干不行了啊”

    沈俊彬不想多费力气,低低地骂了一声“废话。”

    他抖开图纸对照着会议厅的格局比划,免得再出现和宴会摆台一样的纰漏。

    “行吧。”盛骁近乎呻丨吟地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我去洗衣房领布草,你呢,起来摆会儿桌子也行,歇会儿等我回来再干也行,看你吧。”

    那人说完话一跃而下,整整衣服,一步一步款款得像是受万众瞩目一般踏在墨绿色的地毯上,推开了会议室沉重的木门。

    沈俊彬忽然意识到白衬衣能流行数百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个人的衣服,明明都穿得起褶了,也蹭灰了,怎么还是像个像个腰间佩剑的

    他凝视着会议厅大门的方向,短暂地失语,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想说什么。

    直到门又一次打开,盛骁拖了一辆码满了布草的洁布车进来,见他还在原地坐着,笑了“哎,我跟您客气客气,您还真不干啊”

    最后一块台布挂完,二人从洗碗间将洗干净的餐具运回了自助餐厅,大功告成。

    盛骁在心里感慨还能活着,真好。

    他看了看沈俊彬,那小子也累得够呛,找了张椅子坐着,靠在靠背上,长腿微微叉开,伸出去了可能有两米那么远。

    这个姿势,有种只可意会的性感。

    其实沈俊彬只解开了衬衣最上方的两颗扣子而已,连锁骨之间的艾马殊海峡都没有完全显露出来。

    大概是“认真的男人最性感”一类的真理吧。

    那么以此类推,他现在应该也是很性感的呀。

    盛骁自我感觉良好,摸摸口袋,潇洒地掏出了一颗糖递过去“辛苦了。”

    糖呢,是他从宴会厅地上捡的,借花献佛。不过这糖一点儿没脏,连外包装都是簇新的,一看就知是今天宴会中刚刚掉的。

    他先前吃了一颗,味道还不错,尤其是在体力劳动中能及时补充能量。

    沈俊彬掀起尊贵的眼皮看了看那颗透明小方盒里的彩色糖果。

    太熟悉了。

    这是他在滨海店一直合作的供货商的糖,那家厂供的货向来品质稳定、生产日期新鲜,最重要的是外包装别致,好码放造型,这次调动他特地叫人发了五十公斤过来,准备继续合作。

    但酒店采购有一套规章制度,西厨库房盈余的糖果还有一大堆,于情于理都没有采购新糖的道理。沈俊彬去库房看过多次,那是20世纪九十年代和21世纪初各种流行过的糖果品牌大集汇,不管是送客人还是放置在自助餐厅、结款处,都有一股浓浓的城乡结合部喜宴气氛。

    酒店要做品牌,要走高端,就要有特酿的酒、定制款的床垫、知名大厂专供的棉织品,他早就想把明泉的大杂烩糖扔出去了。

    昨晚他终于找到了辞旧迎新的机会。

    他做了个甩手的动作“扔了。”

    库房主管问“怎么报账”

    四下无人,沈俊彬附耳过去“你就说融了做城堡了。”

    盛骁的手托着糖还在他眼前。

    单看盛骁的手,这只手好看得严重犯规,连指甲和指甲上的半月都值得拍下来挂在墙上赋诗一首。可再看看那人的脸,又让人感慨哦,原来是配套的。

    沈俊彬望着那颗糖,心里有一块坚硬且尖锐的东西像是被隔水加热一般,温和地、慢慢地变得柔软,一点点融化。

    那个尖锐磨人的家伙对他说它就要化了,它再也不会硌着他,再也不会为难他了。

    他静静地呼了一口气,心又开始像多年以前那样,一收一缩涌出新鲜热切的血液,供给他的四肢百骸。

    以他和自己相处近三十年的经验判断沈俊彬认为这一定是他终于找到契机,亲手拔除了什锦喜糖这个眼中钉的缘故。

    对,不然这地方还有什么事值得他这么畅快

    他嫌恶地捏着糖果包装的一个角把那颗糖拎起来,放进胸前口袋,也享受了一把翻脸无情的别样乐趣

    “滚蛋,别在我这儿瞎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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