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说些什么,姬昭却已兴冲冲地扭头离开。厅中很快就没了那个身影,跑得倒是快,宗祯冷哼一声,问保庆“殷鸣可还活着”

    “小的方才问清楚了,程深他们去时,的确是借着撞船的功夫,把那画取了来。殷鸣他们都没事,掉进水里后,有两人会水,两人不会,他们是瞧着殷鸣救了人,将人都带到岸边才回来的。”

    “知道了。”

    宗祯起身,往寝殿走去。

    书桌上,那幅画还摊着,宗祯又看了几眼,亲手缓慢卷上,再用青绸系上,随手放到书架上。

    他思索姬昭的心思又有什么必要

    这辈子,姬昭必须要按照他赐予的方式活下去。

    管姬昭是阴谋还是阳谋,也不过一个结果死。

    就这么看着姬昭在他面前可怜也好、做作虚伪也罢,不也挺有趣

    城门已经关了,程深身上有东宫的令牌,守卫给他们开了城门,恭恭敬敬地送他们出了金陵城。

    姬昭还是不会骑马,只好坐马车,这会儿才发现自己碍事。马车,当然没有骑马快,程深很善解人意,叫几名东宫的侍卫先往水上去,还安慰他“驸马莫要担心,那几位哥哥一定都没事的”

    姬昭再急也没办法,又不能飞。

    好在吉人天相,天亮后,他们在城外五十多里的地方遇上了带着殷鸣等几人回来的东宫侍卫。姬昭与尘星立马从马车里跳下来,尘星“哇”地一声大哭,冲上去,直接跳到殷鸣身上“吓死我们了啊哇呜呜呜呜郎君吓得立刻进宫求的太子,我们才能出来找你们”

    殷鸣愣了愣,抱紧尘星,看向姬昭,眼睛也有些红了。

    姬昭站在原地,努力克制自己别掉眼泪。他这人,极易受人影响,别人哭,他跟着也就想哭。

    殷鸣放下尘星,带着另外三人到他面前,给他行礼,哽咽道“我们没把差事办好,反倒叫郎君担心了”

    他们谁也没想到,郎君会亲自来找他们,还趁夜进宫求太子拿了牌子出城。

    姬昭扶他起来“没事就好”

    殷鸣也不是个会说话的人,他嘴唇几次颤抖,最后也是用力点头,“嗯”了声。

    程深在一旁笑道“好了,几位哥哥都没事,是大好事,驸马也能放心回城了,殿下知道也会高兴的。”

    “实在是太感谢太子殿下了”姬昭真心道。

    姬昭与尘星这才再上马车,殷鸣几人不愿上马车,与程深他们一起骑马,有两名侍卫先行回城,好告诉太子殿下这件事。

    剩下的他们便不慌不忙地赶路了,比出城时慢了不少,沿途还能看看风景。

    程深状似不经意地问“不知你们本要往哪里去为何会撞上官船”

    “我们是奉郎君之命,去往徽州。”殷鸣挠挠头,“昨日风大,那盐船吃水很重,我们的船轻了些,当时水上船多,一时不慎就撞上了。”

    “原来如此,去徽州难道是给驸马买墨我们殿下那里倒有不少好墨。”

    “不不不,我们郎君有位朋友身子不适,郎君不放心,派我们去瞧瞧。”殷鸣不好说得太详细,但也不能完全不说。

    程深便也不问了,心中却是惊诧万分。

    他随便编了个鬼理由,竟然使得驸马如此

    回去后,若是殿下知道真相,怕是要赏他板子,程深的脸色便也变苦了,不再问话。

    他不再问,殷鸣也松了口气,慢悠悠地骑着马。

    此时天已大亮,官道也好,小道也罢,全是进京的人与车,路上甚至有些挤,殷鸣、程深都将马往路旁靠靠,生怕撞着人。

    却不料前方传来惊叫声,他们坐在马上,坐得高,看得也仔细些。

    只见有辆素净的马车里,忽然跳下来一个小巧的身影,那人一身靛蓝色衣裳,戴了幕离,跳下马车就往官道旁的林子里跑。马车里跳下更多的人,追着她也往林子里跑,道上立马慌乱起来,行人纷纷止步,还有牛车骡车撞上的,大家都停着看热闹。

    殷鸣他们也不得不暂且停下来,程深便很不满,他对殷鸣他们客气,是因为他们是驸马的人。旁的人,在他这个东宫大太监的眼里,算什么

    他不耐烦地指了另一个小太监“去看看是什么事,官道上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小太监立马跳下马往那儿跑去,殷鸣也不多问,停在原地等。

    姬昭原本躺在马车里睡着了,这会儿马车忽然停下来,他迷迷糊糊地醒来,问道“怎么了”

    “郎君您醒啦”尘星不满,“被吵醒了吧,头疼不疼不知道前头又闹什么呢,咱们没法往前走了。”尘星说着,伸手轻轻给他揉着太阳穴。

    姬昭捂嘴打了个哈欠,只听外面声音越来越响,他撩开帘子往外看了眼,小太监打听回来了,姬昭赶紧朝他招手。

    “怎么啦”姬昭问。

    小太监爬上车回话“驸马,说是金陵城里哪个开银楼的刘姓人家儿子死了,这个儿子生前订了亲,双方都不打算退婚。小媳妇是平江府人,提前被家人送到金陵城里待嫁,今儿好像就是送她进城的。小媳妇似是不愿意嫁,方才跳车逃了,这会儿又被他们家的人给抓了回来。”

    姬昭便皱眉“人都死了,怎还要她嫁”

    尘星道“郎君您是不知人心险恶,为什么嫁女方怕是为了男方聘礼,既是家里开着银楼,聘礼想必丰厚得很,不过嫁出去一个女儿罢了。男方则是为了贞节牌坊,还为了自家儿子死后也有人供奉呗。”

    姬昭听得很不舒服,他又撩开帘子再往外看。

    看到被人捉回来的那个小小的身影,她身上被绑了麻绳,大家都对着她指指点点。

    小太监道“驸马,若是没事,小的下去了这路怕是也能继续走了。”

    “嗯。”姬昭点头。

    小太监刚要往下跳,“等等。”,姬昭又叫住他。

    “驸马”

    姬昭道“你们派个人去,嫁不嫁,是人家的私事,我们管不着,可就这么将人五花大绑未免太不尊重人,即刻给人解绑,又不是犯人”

    小太监心中很不以为意,到底是驸马啊,身份贵重,不知人世间的疾苦,这样的忙又有什么好帮回头,小娘子不还是得捧着牌位嫁过去,这世间,比这小娘子可怜的多了去了,管得过来吗。

    不过他还是负责地去向程深禀报了此事。

    程深的境界比小太监高一些,他觉得驸马真不愧是纯善之人啊。

    区区小事,他立马派了侍卫去,侍卫上前,倒也没有说明身份,只是恐吓加威胁,对方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不好惹的,赔着笑朝马车连连作揖,立马将麻绳给解了。

    姬昭留了两只眼睛在窗沿上,亲眼见了他们给那小娘子解绑。

    小娘子头上还戴着幕离,被拖拽着上车前,回头似是往他这个方向看了眼。

    姬昭的确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也只能这样了,他放下帘子,躺回去继续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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