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事多, 本来留下想要牵制李谈懿的王爷们像是说好了一样,都开始不安分起来。

    再加上山匪叛乱、天灾各地都不消停。

    燕骁对天谴之类的话嗤之以鼻,但这情形确实也不容他懈怠。

    “禹地水患”

    燕骁看着禹州知府上奏折子上的轻描淡写, 再对比林洵义送来的密报, 脸上都气出了冷笑。

    他抬手狠狠的把那折子掷到地上,折子外封打开,中间的纸受不住两边的牵扯力, “撕拉”一声被扯成两半。

    旁边的内侍赶紧把东西捡起来,但对着怒气汹涌的燕骁,又瞧了瞧他腰间的刀竟不敢上前,颤颤地停在原地。

    宫里的内侍什么样儿的主子没见过, 但这随身带刀的,还真是第一回。

    要是平常主子发火了,顶了天的被踹两脚, 或是拖出去打一顿板子但都皮糙肉厚的, 能让主子解个气儿也是值。

    但这位可是带着刀啊

    要是被捅一下, 那可真就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一旁的林洵义见这架势, 忍不住摇头,他抬手对那内侍比了个“给我”的手势。

    那内侍肉眼可见松了口气, 真是感天谢地地呈过去。

    林洵义瞧了眼上首那人的模样,这位近些天心情一日差过一日, 现在都快成了个一点就着的炮仗了。

    想来府里那位情形不大好

    也是孽缘。

    他叹了口气, 就势看了两眼手里被撕成两半的折子,忍不住挑高眉梢。

    这禹州知府也是个能耐人啊冲堤淹田的大雨, 到了他折子里, 竟成了“天降甘霖”。

    真是好一杆生花妙笔, 不愧为当年瑾帝钦点的文章状元。

    就是不知道那沿江千余百姓冤魂, 会不会夜半去寻个公道了

    林洵义看了眼上首的燕骁,不太走心地劝慰了一句,“别急,总能腾出手来收拾。”

    如今朝中诸事繁多、许多事都像是带着北地匈奴的影子,外有强敌盘饲,内里朝政又是一盘亟待整治的烂摊子,现下实在腾不出手来收拾这些尸位素餐的家伙,只能一笔笔先记下来。

    林洵义的劝慰不大走心,燕骁也不是需要这些的人,现在更需要的是找谁去禹州

    两人对这个还是默契。

    燕骁拿出那官员名录表,指腹在一个个人名上滑过,偶有停顿,却很快略过。

    这个能力不足、那个太过刚直要么就油滑太过、人品不足取信

    好容易选出个大略可以的,又背景单薄,恐怕还不等到禹州,就莫名半路暴毙。

    把这名单从头到尾篦了一遍,竟选不出个合用的人,不只燕骁眉头紧皱,就连林洵义都忍不住摇头。

    这情形,恐怕只能矮子里面拔将军了。

    林洵义叹,“怨不得那小陛下只可着他一人使唤。”

    实在是这偌大的朝廷,竟难找出个能用的人。

    他嗟叹一阵儿,倏又想起什么,“说起来三年前的那场水患”

    后面的话,在燕骁冷淡盯视的眼神下止了。

    林洵义虽不知详情,却也知晓,那人的身子恐怕受不了这一路奔波。

    可这不妨碍林洵义内心嗟叹。

    要把朝堂上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理顺可不容易,林洵义这段时日没少整理近年卷宗,本以为是一个苦差事,却没想到真做起来比他想得容易得多。

    前个记录这些的实在是个伶俐人物,条理分明不说,还做了个历年要事摘录,实在是给林洵义省了天大的功夫。再加上那字端方雅正又不失筋骨,看着便赏心悦目,到头来,这一桩苦差竟成了享受。

    但也从中看出些端倪

    今年各地告急的奏折频频,居多,却也不免天灾,便有传言,说是武安侯监理朝政引得老天震怒可就林洵义看出来的那些,要是真震怒,恐怕早几年就开始了。

    大旱、地动、水灾、瘟疫

    那位小陛下才登基几年,各种灾祸竟轮了个遍。

    若是搁前几位皇帝身上,罪己诏恐怕早下了百遍不止,可这位竟然能在这般灾祸下,让这近乎陌路的王朝重焕生机。

    林洵义不否认,那位小陛下在人心揣摩和势力平衡上,简直是个天生的奇才

    但在这接连灾祸之中,却无多少百姓流离失所,造下于社稷之大功的,却是另有其人。

    可叹的却是他做得越好,这摇摇欲坠的朝堂就越安稳京中这些享着“盛世华章”的人,就越不知晓他的功绩。

    林洵义原本毕生所求不过是效忠一主,以施抱负才华,若是得以名留青史,那更是光宗耀祖。

    可看了这些卷宗,才知自己自负才华、却终究是陷于狭隘。

    这才是真正的一代名臣。

    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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