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行止缄默,她却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抓住他的手,放在她的芙蓉面上,从柳眉开始往下一寸寸抚摸“记住了,以后千万别忘了,你的念念到底长什么样。”

    临了临了,她还是有一点不甘,她还是想赌一赌。

    如若现在,他能靠抚摸她的眉眼认出她是谁,她也愿意为了她撕破和郁星辰的2000万协议,为了他留在他身边。她愿意为了他再努力一回,去努力解开那些误会,去大大方方地告诉他她爱他,直到这一秒,从不会退缩,亦不会后悔。

    但她又心知肚明,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谈行止是认不出她的。她不过是要亲眼看着,看着最后的希冀一点点在眼前破碎,才能让她对他彻底死心,才能让她不留羁绊地离他而去。

    可是,谈行止的手指却定在了她的眉上,摩挲了一下,便替她抚尽面上的水与泪“念念,我不用摸。我能看见你,不用眼睛。”

    他向她绽开一个纯粹的笑“用心就可以。”

    温晞微怔了一秒,也笑了,笑得眼里又聚起一片氤氲,笑得她像只摇摇坠坠的蝶,顺风跌进他怀里,踩在他脚背上,又踮脚去吻他。

    月色倾斜在波光粼粼的水里,碎裂成用手捉不住的光华。

    他们像两棵连理而生的水草,以最亲密的姿势互相缠绕。

    炙热的吻,肆意而没有章法地落下。

    她太瘦弱了,几乎要顺着水流飘向另一个方向。于是,谈行止更用力地抓紧她,像抓紧身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是他们有肌肤之亲以来,最疯狂的缠绵。而主动的人,却是温晞。

    她牵着他的手走出了泳池来到客厅,一边拽下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一边将谈行止摁倒在客厅那张沾不得一点点水的古董沙发上,俯身长吻。

    炽热的情欲茂盛而绵密,在他们身上熊熊燃烧着,中和了那些水珠带来的寒凉。

    她触摸着他脸上的伤痕,气恼地在心里埋怨言风清,下手没个轻重,把他打成这个熊样。

    于是,她又去亲吻那些还在渗血的伤痕。血渍洇上了唇,像镀了一层薄薄的唇釉,妖娆而鲜妍。

    沾了水的裙子变重了,像一只壁虎一样紧紧贴附在她的皮肤上。谈行止替她撕扯到了最后几寸,两人都懒得理会。她移了移位置,让他以一个刁钻的位置拥有了她。

    在被欲望肃杀的最后一秒,谈行止仍耿耿于怀,在她耳边喘息“念念,叫我。”

    她好像轻轻叫了他一声,但他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他的大脑一片真空,和她第一次的记忆碎片朦朦胧胧辉映在眼前,如梦似幻。

    他和她的第一次,发生在溪东镇的除夕夜。

    彼时,他好不容易等到除夕这个机会,温晞早早地预约了船工,接他们一起坐船去镇中心参加庙会。

    他想趁乱跑了。

    倒不是因为他真的厌烦了温晞,而是他必须回京都和言风清讨论下一步计划了。

    溪东镇的庙会格外热闹,温晞以为他看不见,便牵着他的手,细细叙述给他听“左边那是陈叔的糖画铺子,陈叔现在在画孔雀。陈叔左边是王叔的刻米铺,他现在在米上不知道刻什么”

    谈行止静静听着,瞥见她透亮的瓜子脸裹在厚厚围巾中,浮现出幸福的红晕“阿止,你想吃什么,想玩什么,统统告诉我。我有钱,养得起你。”

    她又紧握了一分他的手,让他霎时心跳如雷。

    意念动摇时,巡游的财神爷携着一队花车浩浩荡荡驶过石板路,镇民们哄闹而上,不顾冲撞,伸出一片手来,争抢着财神爷撒下的红包。

    “哎,哎,哎,大爷,您别挤我呀。”

    温晞温文尔雅地朝身边挤挤攘攘的众人喊了一句,但无人在意。

    她被挤到蜂拥而至的人群间,摆脱那些人时,却发现,谈行止竟不见了。

    “谈行止谈行止”她逆着人流的方向而上,用平生最大的力气,扯着嗓子喊他的名字,急得掉下泪来,“阿止,你别吓我,你在哪里啊阿止,阿止”

    有人无意踩了她的脚,有人不小心扯到了她的头发,有人推搡间打到了她的脸颊。

    可她全然不在意,只知喊两个字“阿止阿止”

    最后,在人浪中劈浪斩荆的她,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抱着自己的膝,滑落到青石板路上,哀哀恸哭起来,恨自己不小心将他弄丢了。

    她撕心裂肺地大哭了没多久,便神奇地听见谈行止的声音“念念,你在哪儿啊念念”

    恍然如梦般蓦然回首,他站在长街的另一头,也在喊她“念念,念念”

    于是,温晞像只兔子一样猛奔向他,狠狠撞在他身上,差点把他推倒“谈行止,谁叫你乱跑谁叫你乱跑的你不知道自己看不见吗你不知道吗你不知道吗你明明知道人多,为什么不抓紧我你是不是又想丢下我”

    最后的一句话,终究带上了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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