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目中含着悲,认真地看着姜煜,“在战场上为我而死的人不知有多少。爹身在这样的位置,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决策失误,也有成百上千的士兵为这个失误付出生命的代价。这些道理,没有人比我感触更深。”

    “但溪儿她爹不一样。”

    “那时候我带了一支轻骑偷袭,却因为军中藏有细作而泄露了消息,我们中了敌军的埋伏,逃得十分狼狈。敌人要对我们赶尽杀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人的地方。文小将本是我最看好的年轻将领,却披上我的战袍,骑上我的战马,引开了追兵,最后被乱箭射杀而死,而我却由此得到了活下来的机会。”

    大将军指尖微颤,“他是替我死的啊后来被敌军发现他并不是主将,气怒之下将他的尸身剐了一百多刀,割下头颅悬在他们的旗杆上。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

    “我带兵打仗,总是打法激进,曾有参谋委婉指出,但我不曾真正放在心上,因为我没有栽过跟头。直到那一次,给了我一个血淋淋的教训。”

    大将军红着眼眶看向姜煜,“你问我为什么不将林氏母女迁出去,为什么不告诉溪儿她的亲爹是谁。难道我要说,她的亲爹替我死了,还死得极为痛苦,连全尸都没能留下吗在她们母女面前,我就像个罪人。”

    姜煜怔怔地回视大将军,“父亲,你这是在逃避,她总有一天会知道。”

    “是,我在逃避。我总想等她再大一点,或者等她自己察觉不对劲,而不是由我说出口。”

    姜煜攥了攥拳,“那林氏呢她住在父亲的后院,可曾觉得不得体她的女儿叫您爹爹,唤她娘,长久下来,林氏可会生出旁的心思”

    “哎,你”大将军叹了口气,目光移向窗外,“我与你娘成亲时便向她承诺了,此生不另娶、不纳妾,不会有异生子。”

    虽然她当时一笑而过,毫不动容。

    姜大将军向来不喜欢向别人解释什么,关于他与林氏的风言风语他也不是没听过。但眼前这人是他的儿子,他愿意多说几句。

    姜煜再一次感到了成年人世界的复杂,感情可以屈服于利益,责任和愧疚也可以重如枷锁,保护这个人时,又难免伤害到另一个。或许他更像母亲,虽然向往成为父亲那样的人,可他的心常常是冷的。若要他为了责任而伤害爱着的人,他办不到,说他自私也好。

    他并不认可父亲处理这件事的方式。

    父亲想要面面俱到,又怎么可能捂热母亲的心

    他甚至可以预见到,若有一天母亲看到了那个依附于父亲生存的林氏,她的心一定会离父亲更远。

    就像此刻,他虽然勉强接受了林氏母女,但心中仍有膈应。或许他心里住着一个小男孩,幼稚又固执地希望他们一家三口可以相亲相爱,不容许外人插足。

    宁姒回房的路上遇见了兴致勃勃的宁澈,他难掩激动地拉住她,跟她形容银甲军有多么威武帅气。

    那双深黑的眸子泛着光亮。

    宁姒真切感受到了宁澈的喜悦。突然觉得她和哥哥能从小吵吵闹闹到现在,一定是因为哥哥心理年龄和她一样大。不然阿煜哥哥怎么不和她吵嘴呢

    “对了,你还要在这里玩多久”宁澈凑到宁姒耳边,坏笑着问,“嘟嘟,你是不是不想上学,所以一直拖着”

    他用“你别不学好”的眼神扫视宁姒,“那不行,你哥哥我也是这么过来的,老老实实地去上学,知道吗”

    宁姒边推开门边回他,“哥哥你当我不知道你逃了多少次学还有啊,你现在就开始催我回去你这叫什么,过河拆桥”

    哼了一声,将门关上,“我休息一会儿,要吃饭了再叫我。”

    宁澈本想拉着她多说些话的,看着木门在他面前合上,觉得有几分不得劲,嘴里小声嘀咕,“这是怎么了,一个个奇奇怪怪的。”

    不过宁澈说得不错,宁姒二月份就开学,再不回去就只能在书院那里告假了。

    宁姒不知道阿煜哥哥会不会跟她一起回京,但哥哥肯定是不想回去的,在这里都“乐不思蜀”了,还跟着那些士兵一起训练起来,晚上还要跟谢繁比划比划。

    谢繁身手很灵活,但力气和体力都不比宁澈,总是在腾挪闪避,几乎只有累极叫停的份儿,但他脾气很好,总是笑着说要向宁澈哥学习。

    边疆确实容易使人忘却许多烦恼,这里的人充满热情,连美酒和风沙都透着飒爽之感。

    宁澈和谢繁身上那股子世家公子的骄矜味儿,渐渐在沙州城的风雪中淡去了。

    几乎不曾改变的却是姜煜,他仍旧温雅风流,言谈走动间像是带着江南的风、京城的雨,他和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他很少下场与人切磋拳脚,但他有一次被宁澈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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