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个性,既然我已经站到了可以随心所欲的层次,那我何必再为了迎合别人、迎合环境,过度委屈自己。

    我没有逼迫别人,以我的舒适度为基准,重新制定规则,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

    我可没宽容到,能允许别人越过边界线,进一步逼迫我,杀死那个曾悲惨地趴在书房地毯上嚎啕大哭的孩子。”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伊丽莎白不明白,谈话的内容,怎么会突然演变成玛丽自负的个人秀,这话题跳跃的实在莫名其妙。

    一下子神明,一下子孩子。

    她到底在说谁又指得是哪个孩子她自己么

    伊丽莎白正皱眉苦思,玛丽已经扣上帽子,打开了通向起居室套间的侧门。

    伊丽莎白立马反应过来,她忙冲过去,扯着她的胳膊低声问“你到哪里去爸爸妈妈马上就要回来了。”

    话才出口,突然间伊丽莎白停了下来。

    她看到睡在床上的乔迪,不由吃惊道“他是谁怎么睡在这儿他那脸怎么了”

    “嘘,别吵醒他。”玛丽皱着眉道“他是拉斯夫人的外甥乔迪福尔摩斯,你们的注意力到底都集中在了什么地方,他昨天早上就被从楼上抱到这儿来啦。”

    “怎么会我前天晚上才问过瑞秋,能不能把这个房间也收拾出来给我们。

    我记得当时她告诉我,这间屋子的壁炉排气管道有点儿问题。”

    “那兴许是昨天早上他们紧急修好了。”玛丽耸耸肩道“你知道,将病人们集中在一起,总归更有利于医生的诊治。”

    “你和他很熟吗干嘛特意为他说话。”伊丽莎白探头瞧了一眼,四柱大床中央,躺着那个脸孔肿胀未消的男孩,她不由得撇撇嘴。

    玛丽睨了她一眼道“容我纠正一下,不是我和他很熟,而是拉斯夫人以为,我和他很熟。上帝,我和你说这些干嘛”她不耐烦地把伊丽莎白推回去道“行了,你自己回去想办法,把爸爸妈妈他们拦在门外。

    说我想要多睡一会儿之类的,怎么样都好,随便你发挥。

    至多半个小时,等我把事情收了尾就回来。

    不过,你也别闹过了头,否则往后,我每天晚上都会在你睡着之后,去你屋里敲床板。”

    玛丽一边说着威胁的话,一边毫不留情地将门在她面前甩上。

    关门声带出了一丝闷响,但即使是这样,乔迪也没有醒来,他只是在睡梦中下意识皱了皱鼻子。

    玛丽路过大床朝外走的时候,瞥见了他那张被揍得五颜六色,看起来惨兮兮的脸,她不禁停下了脚步。

    她站在原地顿了一会儿,而后爬上了红棕色天鹅绒毛毯铺就的雕花大床。

    “看在你把膝盖借给我的份上,送你份礼物。”

    话音刚落,玛丽将右手覆在了他的额头上,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而乔迪的呼吸,在她这么做后,果然渐渐平稳下来。

    玛丽见此,勾起嘴角,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

    这天,巡逻队队员们按照前两天的步调,天未亮,就从哈福德郡各处出发,在全郡境内,拉开一道由人墙分散组成的网格,向三镇交界处的狩猎地包抄。

    大家原以为今天会想昨天,亦或前天一样,一无所获,不想当众人陆续抵达狩猎地时,却惊骇地发现,有个瘦小的身影,正于熙微的晨光中,安坐在一头趴窝在地的孟加拉虎身上。

    她左臂倚靠着虎首,修长的右臂不时越过虎须,挠一挠孟加拉虎的下巴。

    而那头孟加拉虎从头到尾动都不敢动一下,只在被挠得舒服时,控制不住,伸长脖子,眯起眼睛。

    有许多人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贝内特家排行第三的女孩儿玛丽贝内特。

    足足两天的时间,在这么个消息闭塞,谁家孩子挨了一顿打,都能顷刻间传遍街头巷尾的地方,已经完全足够原本脑海里对她全无印象的三镇居民,对其进行充分的了解了。

    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传言中心的人物,会如此出乎他们意料的出现在此处。

    任谁看了玛丽此刻这安逸的姿态,都不免要产生错觉。

    好像她并不是坐在一头扭扭头,就能咬掉她整个脑袋的猛兽身上,而是坐在一头发育过度的大猫身上。

    人群一波波沉默地聚集在了低矮的坡地,所有人下意识跟坡地中心的猛虎,保持了一定距离。

    因为气氛太过诡异,一时间竟没人敢轻易开口。

    且由于林中人气过于充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林子里静得连松鼠抱着残存的松果,在树枝间跳跃的声音,都消失不见,这无疑使气氛显得更加诡吊。

    玛丽始终半靠在孟加拉虎身上,直到迟来的拉斯先生不明所以地拨开人群。

    他一见到她便惊怒交加地大吼“你怎么在这儿”

    有了这个开头,大伙儿都有了质问的底气。

    玛丽微微扭头,挪动了一下坐姿,她竖起一根手指,快速下压,示意安静点儿。

    拉斯先生条件反射就闭上了嘴,在他周围,原本小心观察的男人们见状,无不对他怒目而视。

    在此关键时刻,老塞克斯先生也拨开人群,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他一看到位于人群包围圈中的玛丽,就发出了一阵古怪的大笑。

    与他的笑声一样,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老塞克斯先生那红光满面的凹陷脸颊,以及随着他的奔跑,于空中翻飞的杂乱而雪白的头发。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塞克斯先生一把丢开碍事的手杖,他的口中发出一连串神经质的狂叫,“可算被我抓住了,大家看呐快看”他喊着,脸上带着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兴奋。

    与此同时,他哆嗦着手指,拉开了shouqian上的保险,指向玛丽。

    “哦哦哦,冷静,老伙计”拉斯先生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猛地扑过去,想要按下他的手臂,但老塞克斯先生以对于一个老人来说,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一个灵巧姿势,错身避开了他的阻拦。

    什么都没问就直接动手,眼看着玛丽即将血溅当场,人群中还保有理智,准备冲出来劝说老塞克斯保持冷静的人们,都懵了。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时之间,所有的应急措施还来不及施展,爆裂的枪响,就已响彻林间。

    三镇中与贝内特家交好的老牌世家家主们,齐齐放声怒吼。

    同一时间,一道骇人的闪电,落在了众人头顶。

    夹杂着雷霆之威的白光,破开众人头顶又高又大的松木,混合着晶莹的薄雪,急速落下。

    那几乎致人暴盲的白光,刷得在众人眼前铺开,所有人猝不及防地卧倒在地。

    紧接着,一道毁天灭地般的雷鸣,环绕在他们耳边,嗡嗡作响。

    那感觉,就好像有百来樽大炮,正围着他们全力轰炸,所有人脑海中一片空白。

    等一切尘埃落定,众人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

    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中央那狠狠凹陷进去的地面。

    四周尘土飞扬,大伙儿惊疑不定地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

    等烟雾散去,人们才注意到,伫立在凹陷处正中央的老塞克斯上帝啊,这老家伙从今往后再也不需要拐杖了他被从天而降的一根两米多高的松树枝,从头顶直插到两腿间,颤巍巍的枝桠,就如同一朵凋零的花,开在了他的头顶。

    他整个人被笔直地钉在了地面上,鲜血嘀哩哒啦地顺着树枝粗壮的尖端,滴落在地。

    许多人倒退着,臀部着地,现场渐渐弥漫上了异样的骚臭气味。

    整个空间好像突然被人按下暂停键,连树梢摇摇欲坠,掉落而下的残雪,落在众人眼中,都像隔着一层玻璃一样不真实。

    良久的寂静过后,现场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这急转直下的剧情,让所有人胆寒,大伙儿像潮水一般,连滚带爬地哗啦退开。

    其中,甚至包括了向来胆识过人的拉斯先生。

    人们战战兢兢地跑出了百来码,人群组成的紧密包围圈已然崩溃。

    玛丽懒洋洋地从抖落筛糠的孟加拉虎身上跳下来,由于没有人站出来阻拦,她轻而易举就站到了死去的老塞克斯面前。

    她阖上了老塞克斯瞪圆的眼睛,面无表情地问“当你带着人把修道院门关上,像捉一群待宰的猪一样,把那些可怜的女人撵来撵去,恣意玩弄的时候,想过自己将来会这样死么”

    她的话音刚落,空气中突然响起无数道枪声,四面八方都有,让人完全无法辨别,具体是从哪里传来的。

    在那避无可避的瞬间,玛丽闭上了眼睛,紧接着林间突然爆发出了音调高低不一的惨叫。

    “”

    对于毫发无损的人们来说,如果一开始的打雷闪电,他们还能安慰自己说,那是极为正常的天气现象,那么现在,在看到身边扣动扳机的同伴,因肢体不同程度破裂,倒在地上后,就再也没有人心存侥幸了。

    在此起彼伏的痛呼声中,玛丽张开双目,闲闲地扫了一圈四周,“我知道你们之中,还有些人是协从犯,多少尝过甜头。

    不过考虑到大多数人家里,不是有妻子,就是还有年幼的孩子,我不得不手下留情。

    至于那些纯粹是由于神经反应失控才开枪的,你们就自认倒霉吧。

    不要心存侥幸”

    说着,她卷起嘴唇,露出个颇为讥讽的笑来,“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明白,历史上所谓的十字军东征和中世纪焚烧女巫,之所以能成功,不过是因为讨伐者,从未真正撞上过被讨伐的正主”

    玛丽说到这里,目光在对面抖着手按住剑柄的或陌生或熟悉的人们身上一一扫过。

    她露出了个洞悉一切的微笑,那个微笑带来的威慑,完全是碾压式的,所有人都禁不住心脏狂跳。

    在一众惊恐的目光中,她朝老老实实瘫在地上的孟加拉虎招了招手。

    那大畜牲见了,忙迅速站起来,颠颠跑到她身边。

    玛丽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大脑袋道“这大家伙是我在来的路上捡到的,幸好还剩下这么一只。

    劳烦谁去弄个大小适中的笼子来,在此之前,我先把他关到拉斯庄园的地窖里去。

    好在这回,大部分干练的记者,都被另一件事牵绊住了。

    现在来的这些,都是在报社老板眼中,送去危险地带,死了也没关系的菜鸟。

    不过我们这边动作还是要快,今天傍晚之前,将这大家伙送抵伦敦。

    趁着天色将黑未黑,街上人流量最大的时候,找个擅长闹事儿的人,带队到圣詹姆斯公园旁,大闹一场,争取当场把咱们能干的治安官换回来。”

    说完,玛丽轻巧地坐到了孟加拉虎背上,那虎驮着她,如离弦的箭一样,飞跃而去。

    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而后默默无言地将受伤的同伴,从各自躲藏的地方架出来,集中到凹陷的空地周围。

    在这过程中,不时有人因移动的动作过大,牵扯到伤口,而痛叫出声。

    老塞克斯的尸体还直挺挺立着,此时稍有风吹草动,都能刺激到众人本就敏感的神经,这种连绵不绝的申龈,对众人来说,无疑变成了持续不断的折磨。

    人都集中在一起后,这种负面效果,扩大到了极致。

    大家看着受伤之人的眼神,都有点儿变了味道。

    “不,我是无辜的,我只是太害怕,才擦枪走火了。”一个邻镇的小伙子,受不了这种压力,急忙辩解起来。

    他的喊声,震动了伤口,这使他紧接着“嘶嘶”抽起了冷气。

    “行了”布鲁克先生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骂道“上回撞大运,没被猛兽撕碎,还不知道长脑子。”

    这话让众人都愣了一下,大部分人突然想起了上次遭受袭击时,那些莫名其妙从天而降,干扰野兽袭击路线的石头树枝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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