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固然如探囊取物,可您是否想过,燕军主力究竟在何处”

    这一语似惊梦中人,傅友德沉吟不语,越发觉得事有蹊跷。何桂柱却哼道“燕王为造声势,自然夸大兵马,这是兵家常事,朝廷此次本调兵二十万,却称百万,何足怪哉”

    顾北亭又道“何将军说得不错,燕王固然无五十万之众,可其盘踞幽州多年,雄兵数十万应非虚言。”

    他顿了顿,又从容走到沙盘前,指着地图道“将军且看,如今宁王在东,肃王在西,朝廷东西两路大军虽小有所获,却无法一举拿下。如今将军所率中路大军又驻足于云州城外,而冀州沃野千里,竟无一所守,一旦燕军突进,只怕京师危矣。”

    一时傅元翎陷入深思,傅友德并未表态,倒是方成栋笑道“顾大人到底书生意气,分析得头头是道,可终究是纸上谈兵。且不论燕军如何突破三路大军的封锁,想要入京师必经尧山关,尧山关易守难攻,大将军早令左金吾指挥使周行俭以五万精兵镇守在此,就是燕王亲率十万大军也难攻得下,又何谈入京可若我们此时不攻下云州,待延丹汗援兵一到,朝廷再想对付燕王,那可就难了。”

    顾北亭一时沉默不语,傅友德本对他有些刮目相看,可听了他这番言论,又见他一下子就被驳得无言以对,一时甚觉无趣,正要罢手,令其退下。却见他置若罔闻,死死盯着沙盘,过了半响,忽然道“尧山关是易守难攻,可通往京师之道,并非一处。”

    洛京三面环山,中为平原,北、西、南三面均为崇山峻岭,地势极为险恶,唯有东方以洛水横穿,地势稍平,又以尧山关扼住咽喉。当年皇帝就是看中了洛京既居天下之中,可统御四方,又以其易守难攻的地理优势而迁都于此。

    何桂柱这下哈哈大笑起来,“顾大人,我说你一个文官不懂就不要瞎起哄,就是三岁稚童也知道,洛京西北横亘着绵延数千里的祁山,就是好时节都没人敢从那过,更何况如今正值多雨之季,瘴气弥漫,虫蛇虎狼出没,等燕军穿过那里,不用我们动手,他们自个儿就得在半路上吓死。”

    顾北亭毫无笑意,笃定道“有何不可,用兵之道,贵在诡谲,若燕军真从此处突袭,京城难保”

    傅友德也不以为意道“顾大人多虑了,就算燕军能穿越祁山行军,少说也得一个月,数日前,我还与燕王交过手,他如何能分身乏术。此时攻打云州乃绝佳时机,拖下去,只怕鞑靼趁机而入,朝廷再难对付了。”

    语罢便不再搭理顾北亭,对何桂柱等下令道“你们下去准备吧。”

    顾北亭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还欲劝谏,却被人请出帐外,他气得就地跺脚,最终仰天长叹一声。傅元翎犹豫了一阵,对顾北亭道“顾兄所言,却有几分道理,只是并无确凿之证据,况且,大将军的顾虑也不无道理。”

    “不瞒傅兄,此次沐将军托我入京,就是为了提醒皇上,留意京城防卫。据肃军降将报,肃王隐藏实力,故意引兵西进,一开始西路军所向披靡,直抵肃州,后来却难再进一步,后路也全被燕军切断。我本入欲京请旨,可中途被燕军所俘,只怕耽误了时机,如今只有劝大将军调兵回京。”

    傅元翎思索了一阵,开口道“太后、皇上安危为重,即使有一分的危险元翎也绝不答应。”顿了顿,又对顾北亭拱手道“顾兄先去休息片刻,此事我来想办法。”

    顾北亭也不知他有什么办法,只好点头应下,回了军帐。

    此时,身处京师大内的皇帝刚接到傅友德上的折子,她顾不得沐霖在旁,便啪得一下扔下折子,哼道“好一个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又跟朕耍起了太极。”

    这一下却打翻了案上的茶杯,沐霖默默不语地小心拾起奏折,又忙收拾几案,为皇帝换了一杯茶。皇帝本有些过意不去,却见她面容寡淡,颇觉无趣,开口道歉地话又咽了回去,最终叹道“霖儿,朕说过,在这里,你不必拘束。”

    沐霖并非拘束,只是恪守着规矩。她自知与玉溪不同,跟随皇帝多年,又无外族依傍,于政事不必太过忌讳。而沐霖出自勋亲世家,先不论感情纠葛,就是朝内纷争也不是她能左右得了的。若稍有不慎,牵扯其中,就是皇帝不在意,旁人也会大做文章,到时候扣一个干涉政务,里应外合的罪名,只怕会连累沐家。

    可太守规矩又怕伤了皇帝的心,沐霖莞尔笑道“奴婢并未拘束,只是见皇上为国事烦扰,一时又帮不上忙,只能为皇上做些端茶递水的小事了。”

    皇帝一听心中甚喜。沐霖不爱过问国事,此举深识大体,皇帝本心中默许,可见她万事不关己,太过淡漠,又觉得她不在意自己,心里微微失落。如今听她语出关心,胸中憋的气一下子烟消云散,又见她面若桃花,眉目含情,一时心如雷鼓,竟忍不住将人揽入怀中。

    沐霖被皇帝这一举动,吓得脸色一白,身体僵硬,她一时又不敢直接违抗皇帝。这段日子相处下来,皇帝甚守规矩,也不提前事,沐霖原以为皇帝放下她了,心里才松了一口气,不料今日却忽作此态。

    皇帝苍白的脸上浮现两朵红云,一向深不见底的双眸染上了一丝,她情不自禁地搂紧沐霖的腰身,让她更加贴近自己。沐霖一时又羞又急,竟不知如何是好,若是旁人,她一巴掌早挥过去了,可眼前人毕竟是天子,加上心中本怀有愧疚之心,不愿太伤她的心。沐霖左思右想,到底微微推了一下皇帝,眼见她脸色一沉,她佯做不知,抽身离去,笑道“这要是被人看去了,指不定会说什么闲话,奴婢倒是不怕,只恐损了圣上英明。”

    此话倒有几分打情骂俏的意味,皇帝这才面色好转,以为沐霖有所顾忌,对她温柔一笑,“你放心,既然你留在了朕身边,朕绝不会任人伤你分毫。”

    面对如此誓言,沐霖不喜反忧,心里愈加惴惴不安。皇帝却因情绪起伏,损耗了精神,一时脸上又没了血色,不一会儿轻咳了起来。沐霖忙收回神思,轻抚着她的背,心里又细思起皇帝的病情。照理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理,该慢慢好转,可皇帝的身子依旧虚弱反复。沐霖不禁愁上心头,只盼着皇帝早日康复,她方能早日脱身,安心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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