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静静的看着她。他在陆府见到的各类瓷器也不少,精美的、普通的各式各样都有,但他却从未和烧瓷的工匠接触过。
    如今阮澜就在自己面前,抿着嘴唇仔细的将东西一个一个的看过去,若有所思。偶尔皱一下眉,嘴里念叨着些什么,倒是和平日闲散吊儿郎当的模样有所不同。
    也就是这份难得的认真,反而让她那双圆润单纯的眼睛显得愈发光亮,引人侧目。
    阮澜看瓷,陆追看她,身后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却丝毫影响不到这两个人,就好像将自己与这世上纷繁隔绝开了一般。
    阮澜拿起一个茶碗,仔细端看,这茶碗和自己家里的差不多,看着是白瓷,其实里面还闪着青光,颜色也不够纯正。
    她翻过来看了眼底面,又搁在手里颠了颠,大概知道这就是普通民窑的模样。
    其实她挺喜欢这种白中带青的感觉的,但这是放在现代人的角度上来看。古人却不这么想,因为釉料里带着铁,烧出来就是青色的。
    含铁量越高,釉面颜色越深,最后能绿到发黑。
    工匠就不开心了,他们不停地想要青色变白,变白,再变白。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份心意一直铭刻在了骨血当中,现代女性也要变白变白再变白。
    白是干净,是一种最简单朴素的美丽,是一条摆脱黑暗的过程。
    随着火光、烛光、灯光到不夜城,人们一直在寻找保留住光明的方法。
    而这个信念,也自然而然的融入了一切,融入了瓷器当中。
    怪不得当日原主爹说要烧出真正的白瓷,敢成现在的白瓷还不能算是真正的白瓷,只能算是青瓷的一种。
    阮澜想到这个,不禁为原主爹的智商鞠了一把汗。倘若把原主扔进去,恐怕那釉面得更绿。而且什么以身祭剑,其实就是给烧窑里面添炉火,提高烧制温度。
    可能一开始不小心掉进去个人,发现烧出来了,就有了这样的传言。其实扔什么猪啊、鸡啊,效果差不多。
    那卖东西的见阮澜就这么大小个姑娘,站在自己摊前话也不说,从左边摸到右边,颠来倒去的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便开口道“哎哎哎,买不买啊咱们这儿都是正经的好东西,家里用最合适。你要是不买,别乱摸,这些个东西最怕磕磕碰碰。”
    阮澜没管他说话有些挖苦,抬头笑道“掌柜的,我想问下,大家都说黑瓷好看呢,你这儿怎么没见着黑瓷啊”
    “黑瓷那能是随便在我们这儿买着的吗”卖东西的听她也不懂,冷哼了声“黑瓷老大一部分被充进宫里了,流到外面的少,人家懂得做事儿。”
    阮澜有些不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卖东西的闲着也是闲着,阮澜只要别碰他的货就行,人站在这儿也没什么问题,反而会让外面的人以为这店里有客,装装样子拉拉生意也好。
    他这便开口说道“阮家白瓷你听过吗当年也算是赫赫有名。”
    他指了下自己面前的一个碗,说道“做的就差不多这样。每年也给宫里送瓷器,结果呢要我说,他们就是不会做事儿。这给皇上用的东西,能随便让咱们普通老百姓用了吗那阮家可不管,为了挣银子,天下都是他家的白瓷。
    还把烧瓷的工艺到处传,谁都会烧了,那有什么不得了的
    你肯定听过那句话,天下无贵贱通用之。
    这怎么成啊
    你看看人家黑瓷就懂得多了。皇上用的就是皇上用的,高官贵门想要也行,但咱们没那么多,釉面配方也保密。这不,高下立刻就出来了。
    要不人家黑瓷怎么能现在入了圣人的眼呢”
    这卖东西的说的也没错,古代阶级分的清楚,阮家这样确实有点不是体统。加上如今人喜欢用黑色茶盏饮茶,更衬茶色,黑瓷就这么崛起了。
    可对阮澜来说,这阮家之前的当家人,到还挺有意思的,竟然把烧制的工艺到处传
    其实在历史上有那么一些窑因为战火的原因,没能把工艺继续传承下去,也挺让人失落的。
    就比如说最有名的“雨过天晴瓷”和“片柴值千金”的柴窑,因为赵宋灭周,当时的柴窑工匠只好转而经营他处,但柴窑的记录便没了踪影。
    至今从未找到过柴窑窑址,也未曾见到过传世的实物,这么一样曾经得到“诸窑之冠”的窑器只留下了传说。
    每每想起,总是让人心疼。
    阮澜想了片刻,大抵也觉得阮家原来烧的瓷器是在是流传太多,工艺也在外,竞争压力就会很大,不如另辟蹊径想点其他的东西。
    她抬头问道“大叔,你平日里都是从何处进货啊”她看了这店里,瓷器陶器样式不一做工不一,一看就不是出自同一个地方。
    卖东西的指了指挂在外面的招牌“看见了没咱们这儿打着招牌,肯定就有很多烧瓷的来卖。近处的白瓷多,陶器也有些。若是要青瓷就得朝北边去,京城里多。不过这东西运输什么的都麻烦,磕磕碰碰难免碎掉,一般都是就近收货。”
    阮澜点了点头,心里大概有个估量,她又问“我家有青瓷,大叔你收吗”
    卖东西的听了,抿嘴乐了“你家有青瓷多少个把个的咱们这儿不怎么收,至少得凑上一套,盘子碗碟勺子什么的都不能少。”
    阮澜挠了挠头,勺子这种东西她还真不知道怎么量产,除非用石膏块。她回道“不是,是茶具之类的。”
    相较之下还是茶具好做些。
    “茶具啊”,那人犹豫了一下“实话和你说吧姑娘,咱们这小店基本就是卖给平头老百姓,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茶具一套也卖不出去啊,还不如茶碗什么的来得实在。”
    说完,他又问了一句“你家是烧瓷的”
    阮澜点了点头“是啊。”
    卖东西的听了,不由得嗤笑道“在这儿烧青瓷”
    “是啊。”阮澜检查过后院用来制釉的药石,确定里面应该是能烧出青瓷的。
    釉面这种东西还有个特点,就是要因地取材,釉面的颜色是和药石当中的矿物含量有关系的,所以不可能一个地方的药石能烧出所有的颜色。
    但这并不代表着无计可施。
    现代制瓷业大部分已经使用了化工原料和色料,比如什么硫酸亚铁、氯化铁这些。但传统陶瓷仍然像古代一样,会往釉料里加些东西改善釉面性能,还能起到保密配方的作用。
    这些添加进去的东西就多了去了,像景德镇烧红釉面会在里面加石灰石和凤尾草,也有加牛骨啊什么的。
    这就给了她很多能发挥的空间。当然,在正式烧制之前还要进行试烧。
    卖东西的上下打量了她两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谁家丫头,做梦呢咱们这儿的药石就烧不出青瓷你要是真能拿出来一打一箱,我全收了”
    “当真”阮澜问道。
    卖东西的一点头“当真”
    阮澜眨了眨眼睛“说话算数哦。”
    卖东西的压根就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只当做谁家的丫头出来乱转,脑子不甚清醒,便再也懒得搭理她,去一旁招呼客人了。
    阮澜把店里的东西又看了一遍,这才转身和陆追出了店铺。
    一出来,阮澜就吐了一口气,说道“能自在说话的感觉太好了我差点就要在村子里憋死了”
    陆追看了她一眼,他自然也是知道南白北青的说法,对于阮澜能烧出青瓷有些不信。可她既然都这么说了,想来是有法子的。
    陆追也不知为何,便只是想相信她。
    两人又跑了两家瓷器店,一家还算有些藏货,阮澜也研究了下青瓷到底是什么样的。
    大舆镇毕竟地方小,没有那么多店,也没有更多的东西给阮澜参详。但对她来说这便足够了,毕竟生意是要一步一步来,赚钱是要一点一点赚的,目前她的目标就暂定在这大舆镇上了。
    她盘算好了,若是能烧出青瓷,按照自家窑的大小,应该能出不少货,到时候就能买一头猪养在家里了欠秦家的银子也能还干净,还有阿婆的身体也能找个好些的大夫看病。
    甚至连阿追的工钱都能发的起了
    这么一想,自己真的是太重要了,要是没有自己,这个家可怎么办哟
    她想着觉得今后的日子总算能步上正轨,脸上不自觉的就笑了起来,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
    大舆镇真好,不但能卖货,还能肆无忌惮的说话,若是有一天自己赚足了银子,就得赶快搬家搬过来。
    阮澜这么想着,带着陆追进了街边的一家小饭馆来都来了,先吃点好吃的
    店小二连忙上来招呼,问两位要吃点什么
    阮澜听菜名听得糊里糊涂,加上早上和陆追的那番话,她动了下嘴皮子,问道“有豆芽菜吗”
    她的那只猫就叫豆芽菜,倒不是因为那里是豆芽菜,而是因为当初是领养来的,刚带回来的时候瘦的就像根豆芽菜。
    非常纯洁的取名。只是后来衍生了很多无意义的内容。
    陆追抬头看向阮澜这人是怎么回事儿揪着豆芽菜没完没了了
    待那小二走了,陆追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你以前喜欢抱着东西睡觉”
    他问的含糊,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阮澜眨了眨眼,想着自己大概是昨晚睡姿不太好,阿追这才有此一问。
    她十分真诚的回道“是啊,豆芽菜嘛。”
    陆追“豆芽菜我没发现你有这个嗜好。”
    阮澜“哦”了一声“以前家里养了只猫,叫豆芽菜,后来找不着了。”
    陆追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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