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嵩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喜“你果真想通了”

    萧珩目中似是一丝波澜也无“不知交出四剑后,师父能否放我自由”

    韩嵩颔首“自然。不过,须得等我拿到那四把剑后,才能放你离开思过殿。剑在哪里你告诉我,我即刻派人去取。”

    萧珩沉默片刻,静静道“揜日、悬剪、却邪和灭魂四剑目前尚在厉洲,由弟子一名故友代为守护,弟子临行前曾交代于他,除非见到弟子本人,否则无论何种情况下,都不得将那四剑交出,所以,还得弟子亲自去取才行。”

    韩嵩皱眉道“你亲笔写一封书信,让人交予他不就行了”

    萧珩摇头“我二人有过约定,为防他人临摹笔迹,所以书信不作数的再说弟子那名故友精通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他性情又有些古怪无常,不喜见到生人,若是言语一有失当,惹恼了他,他便会将四剑锁入密境,恐怕再不能得。”

    韩嵩面色阴沉,紧紧盯着他双眼,似在揣摩他话中真假。

    萧珩淡淡道“师父如果不放心,与弟子同走这一趟便是。”

    韩嵩仍是一言不发,萧珩微微一笑“师父莫非怕弟子途中逃走”

    韩嵩冷冷哼道“谅你也不能。”顿了一顿,转身道“也罢,待你师公入殓后,我便与你一同前去。若果真取得四剑,以前的事,一笔勾销,我亦不会再提。”

    萧珩再欠身“多谢师父。”

    两日后,天泉大殓,青锋谷上下一片缟素,哀悼痛挽。

    辰时一过,韩嵩便带着两名弟子来唤萧珩,沉着脸道“入殓仪式已完,我与你即刻下山。”

    萧珩躬身“可否容弟子见一见师公再走”

    韩嵩犹豫片刻,点头道“也好。你是你师公生前最钟爱的弟子,于情于理,都该再见他一面。”

    萧珩默然出了思过殿,大步走向重宇殿前设立的灵堂。

    灵堂前黄纸漫天,哭声哀哀,他面色苍白,沉默穿过披麻戴孝的人群,在一众目光注视下,来到天泉老人灵柩边,双膝一软,跪倒在漆黑沉重的棺木之前。

    他手抚棺木之上的松柏木雕,压住心中哀思,只无声默念道“师公,弟子不孝,未能侍候您周全,这次一走,怕是不能再回来了今后,弟子在四海之外,自当捻土为香,以山川为媒,浮云为介,时刻不忘祭拜您老人家,还望您在天之灵,原谅弟子之不得已”

    他俯身,重重磕了三个头,烧完一叠纸钱,肃穆起身,随韩嵩步出灵堂。

    四人下了苍梧山,途经白云村,来到紫云洲面海的一处港口小城。

    韩嵩虽颇为自恃,到底对萧珩不敢大意,因此特地又带了两名玄衣弟子,三人对他一路严加看管,吃饭睡觉,洗手更衣,每时每刻也不放过,只将他看守得滴水不漏。

    这两人是沉剑阁季枫长老的得意门生,平日与萧珩虽也交好,但此际情况一变,自是横眉冷对,吆东喝西,萧珩也不甚在意,叫他吃便吃,叫他睡便睡,半分也不违抗。

    是夜,萧珩在客栈中对韩嵩道“此去厉洲,若走陆路,恐山路崎岖,不如走海路,乘船南下到了沧洲,便可快速进入南厉。”

    韩嵩想了一想,心道“走海路更好,大海茫茫,只得孤船一艘,更不怕你逃。”便点头道“如此也好。”说罢,命裴迪去联络乘船事宜,自己去了隔壁休息。

    屋中只剩许方厚,他怀抱长剑,视线不离萧珩左右,萧珩懒懒歪在床头,捧着一卷书看了半日,伸个懒腰,也不说话,倒下便睡。

    许方厚不敢大意,睁着眼死死看着他。不一会儿,隔壁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乃是附近弟子来报傅长书动向。

    只听韩嵩道“她不是从后山走的么,怎么又在松州府查到她的踪迹”

    “梅音长老那边,似乎是扑了个空,济洲的弟兄虽查到她的踪迹,可惜每次都晚了一步,让她走了不过瞧她的意图,应该是想从济洲南下,进入沧洲一带。”

    韩嵩沉默一会儿,低声道“你叫沧洲的弟子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围剿。另外,把附近的弟子也召集去沧洲,以防万一她孤身一人,又是个女子,再抓不到她,传出去岂不是让别人笑话我们青锋谷”

    “是。”

    许方厚揉揉眼,目光再度瞟向萧珩背影,只见他面朝墙壁,一动不动,似早已睡沉。

    次日天清云淡,阳光炽烈,一行人弃岸登舟,上了一艘轻便海船。

    过了午时,海船驶离岸边,天海辽阔,雄鹰翱翔,远处的地平线只剩下朦胧的一线灰影,裴迪与许方厚明显放松下来,湛蓝海水间,海鸟嬉戏着滑过船桅,连韩嵩近日阴云密布的脸上,也似添了一丝晴朗之意。

    海船上有多名乘客,甲板上,船舱内,处处语声熙攘,四周不断有目光向四人瞟来,众人见这几人缟衣带孝,腰悬长剑,神情凝重,目中精芒内蕴,都不敢上前攀谈,四人倒也落得清净。

    韩嵩望向舱内角落的萧珩,他眉眼低垂,目光只凝注手中书卷上,十分安分。

    晚间小舱内,裴迪与许方厚说笑了一会儿,便拿眼看看萧珩,裴迪打个呵欠,笑道“今晚咱们也睡个整觉,谅他也无处可去。”许方厚嗤笑道“也是,莫非他敢跳下海去”两人再无顾忌,相继睡去,不一会儿便发出轻微鼾声。

    萧珩轻手轻脚出了小舱,来到甲板上,吹了一声口哨,片刻后一只黑鹰降落下来,他将一纸小签缚于黑鹰脚上,轻轻抚摸它羽翼,将它放飞大海之中。

    漫天星光之下,海面如泛着银光的绸缎,波漾浪涤,黑鹰展开雄健双翼,划开夜空,转瞬消失不见。

    三日之后,船行至济洲边境一处港口,船主抛锚泊船,到站乘客纷纷下船归家,又有新客自岸上络绎而来,甲板上一片热闹,须臾之间,周遭却似乎安静下来,却是一名黑衣青年,拄着双拐慢慢吞吞,自引桥上龋龋独行而来。

    他肤如莹玉,眼似秋水,玉容精雕,一头银丝整齐束在脑后,绝美面容和残障身躯引发惊叹,教人移不开视线,直至他下了船舱,寻了一处地方坐定,丢开双拐,旁人这才舍得将交织着艳羡与同情的目光收回,暗道“这么美的人,偏生是个残废,真是可惜”

    那青年似乎对这种目光早已习以为常,乌黑邃亮的眸光缓缓在舱内扫视一番,也未停留,便转向舱外碧蓝海天,陷入沉默。

    此时正是船家开饭之际,韩嵩等四人坐在角落里,看了那青年几眼,便埋头吃饭。

    萧珩眼皮也不抬,吃了几口,又捞起身边的书,抬手翻页。

    第三日清早,船上便起了一阵骚乱,韩嵩坐在小舱内,只是静坐理气,待午饭时分,方才领着三人出了小舱,见本是热闹繁杂的大舱里竟是人影寥落,不由吃了一惊。

    那双腿残废的青年倒是坐在先前的位置上,正低头喝着一碗清粥。

    几人安静吃完午饭,韩嵩便找到船主问道“出了什么事”

    船主面孔苍白,低声道“船上似乎出了瘟疫,昨夜起,已发现多人身上发了红疹,虽已隔离,几位客官还是千万小心为好。”

    裴、许二人又惊又怕“这船上有瘟疫”

    船主道“我已下令加快船行速度,可要到最近的一个港口,再快也得等到明日。几位最好呆在小舱里,不要出来。”

    韩嵩听说,便将三人带回小舱内,紧紧关上舱门,谁知到了晚间,萧珩脸上也发起了红疹,不到半个时辰,已扩散至颈间和手背,显见身上也无幸免。他支撑了半晌,似是十分痛苦,颤抖着将手伸到裴迪面前,哑声道“水给我喝口水”

    裴迪不待他触到衣袖,马上弹开数步,掩住口鼻,缩到一角,惊慌道“别碰我”

    许方厚十分害怕,颤声道“掌门,这”

    韩嵩斥道“没用的东西”倒了一碗水,撕下衣襟将口鼻蒙住,隔着袖子放到萧珩身边。

    萧珩喝了水,仍是浑身发热,脸上红疹越发越多,到了拂晓时分,已是神智不清,口中不断喃喃呓语,面上呈现一片死灰之色。

    韩嵩无可奈何,将双手缚得厚厚,伸掌在他背心内输入真气,骂道“给我挺住等船靠了岸,便去给你找药。”

    过了辰时,船果然在沧州境内一个港口停泊下来,韩嵩命裴、许二人抬着萧珩,飞速上了岸,往最近一间医馆行去。

    裴迪和许方厚心下既嫌恶又惧怕,却是无计可施,只得麻着胆子搀着萧珩,一路腹诽不已。

    萧珩气息微弱,红疹已遍布衣衫外的皮肤,陷入昏迷之中。那医馆医师须发皆白,面容却十分红润清秀,翻开萧珩眼皮看了一眼,惊道“怎么也染上了这疫病”

    韩嵩焦急道“可有救治之法”

    医师抚抚颌下银须,哑着嗓道“你们倒是来对了,这种疫病最近在城中流传甚广,老夫倒也颇积累了一些经验,七八日之内,定可让他症状减轻。”

    韩嵩略微放心,沉吟片刻,道“那就麻烦您了。请问此处距离南厉还有多远”

    医师道“走得快的话,三四日也就到了。”说罢,眼睛一眯,看了看裴、许二人“不过你们三个和他接触较多,为防万一,还是先去净净身才好,老夫这段日子备有药汤,你们三人,速去后院沐浴。”

    裴、许二人早怕疫病传染上身,此际听他一说,一刻也不敢耽搁,忙转身随了药童往后院而去。

    那医师见韩嵩不动如松,眼睛一翻,不悦道“快不快去这疫病极易传染,若是迟了,老夫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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