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笑道“萧珩既已拿到其他几剑,你们也不必再等了。我就不信,颜遨拿不到八剑,会不来跟我合作”

    四月一过,山中白昼复长,午后的骄阳更是十分炽烈,藏剑阁内光旋流动,光芒如针,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来。

    长书揉揉发痛的双眼,合上手中史籍,坐在案前发呆,半晌听得有人在耳边念道“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还不快回魂”

    她转头一看,明玉似笑非笑瞧着她,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下“他回来了,你还在这里坐着干嘛”

    “谁回来了”

    “还有谁不就是你想的那人”

    长书霍然站起,正欲抬脚,又复坐下,有些不好意思道“还不到交班的时候,我值完再去。”

    明玉笑着摆摆手“去吧。又不缺你一人。”

    长书再无迟疑,衣袂带风,眼见已飘到门口,明玉又将她唤住,上前低声道“今夜子时,东阁外见。”

    她面上娇颜绽放,瞳心灿亮,一颗心碰碰直跳,进了枕剑阁,却未见萧珩身影,陈炫迎面而来,朝她笑道“师兄一进山门,便被带去了归宇殿,师父找他有要事。”

    长书听说,便急忙往归宇殿而去,到了殿外,却见宁疏、柳平等一干玄衣弟子静立于殿门外,手持佩剑,神色严肃。

    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远远见宁疏朝她眨眨眼,知道不允她上前,只得在远处鱼池边的栏杆外站定,低头去看那池中众鱼逐食。

    殿内气氛凝重,众长老列席而坐,韩嵩阔眉苍髯,不怒自威,端坐于上首中央。他喝着茶,沉吟许久,问下方静立的萧珩“你出谷已有多日,越王八剑之事,可有进展”

    萧珩正心中纳闷,不知何事需要如此郑重其事,听他出声询问,也只得硬着头皮道“弟子无用,奔波数日,还是没有查到进一步的线索”

    韩嵩目光沉凛,搁下手中茶盏,忽而冷笑道“果真事到如今,你还想瞒我”

    萧珩吃了一惊,正待抬起头来,韩嵩已重重一拍扶手,呵斥道“孽徒还不快跪下”

    萧珩心中七上八下,忙撩袍跪下,韩嵩面色森寒,其余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殿中沉静许久,韩嵩方道“你可知罪”

    萧珩垂首敛目“弟子不知。”

    韩嵩冷冷道“好。你不知,我便说与你听。其一入谷别有用心,居心不良”

    萧珩霍然抬头“师父”

    韩嵩扬声喝道“其二窝藏私心,却一直欺瞒师门,虚情假意,使心作幸;其三虚词诡说,阳奉阴违,一心欲拿到八剑以为己用。萧珩,我可有冤枉你”

    萧珩面色苍白,低着头一言不发。

    韩嵩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萧珩暗叹一声,苦笑道“弟子无话可说。”

    众人面面相觑,明奕长老咳了两声,瞧瞧韩嵩脸色,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萧珩做事向来妥当,怎会如此”

    萧珩未及开口,韩嵩已冷笑道“妥当就是太妥当了妥当到这么多年来,没人发现他入谷是另有所图萧珩,当初我受故人所托,明知你是厉洲北侯颜琛之子,看你乖巧懂事,这才打破青锋谷不收王侯子弟的规矩,收你入谷为徒,你师公也一直将你带在身边,这么多年来,一直对你信任有加,你却不知感恩图报,反而多方算计”

    旁边梅音长老不解道“算计”

    “他本就为越王八剑而来,枉我如此信任他,把寻找越王八剑下落的任务交给他,谁知他明明找到了剑,却对我谎称没有,就是想借此机会,把越王八剑据为己有”

    几位长老听说,也不由沉了脸。明奕看向萧珩“当真”

    萧珩沉默良久,低声应道“确是如此。”

    韩嵩轻哼一声,冷冷盯着他,摆手道“罢了。你若把找到的剑交回青锋谷,以前的事,我便既往不咎。不过即日起,你当由玄衣弟子降为白衣弟子。”

    萧珩心知若是将剑交出,日后绝无可能再从韩嵩手里拿到,当下只咬牙不答。

    明亦长老劝道“萧珩,你师父和你师公一直待你不薄,你犯下此等大错,你师父也没说要逐你出师门,不就几把剑嘛,只要你知错能改,日后还怕铸不出好剑来”

    半晌,萧珩垂着头,竟然答道“恕弟子不能交出。”

    此言一出,众人相顾失色,韩嵩不料他竟敢违抗师命,一时气急攻心,将手边茶杯狠狠一扫,拍案而起,指着他怒道“你”

    那茶杯摔落在地,“啪”的一声,四下碰碎开来,声音传出,殿外众人齐齐一惊。

    萧珩抬起头来,迎上师父怒颜,平静道“师父,弟子不交,是有原因的,弟子有错在先,不敢请求师父和诸位长老原谅,可越王八剑关系重大,您听我说”

    韩嵩额角青筋跳动,截口喝道“住口既不愿交回,哪里这么多理由我再问你一句,你交是不交”

    萧珩闭口,亦不愿再低头,只无言看着韩嵩。

    韩嵩面沉如水,胸口却起伏不定,怒目与他对视许久,无奈之下,缓缓坐回座位,一字一顿道“你欺瞒师门在先,违抗师命在后,不知悔改,其心可诛来人即刻将萧珩押入思过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殿一步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许探视”

    门外众弟子应声而入,萧珩默默摘下佩剑放于地上,慢慢站起身来。

    韩嵩皱紧眉头“你在思过殿里好好反省,若是你一意孤行,拒不悔改,那你就在思过殿呆上一辈子吧”

    萧珩心下凉透,朝韩嵩躬身行了一礼,走出归宇殿。

    一池清泉,倒映着玉阑葱树,也映着池畔一抹素影。

    萧珩出了殿门,瞧见池边栏杆处伫立的那人,胸口一热,心弦一颤,不由跨前两步。

    身后两名玄衣弟子长剑出鞘,立时横在他身前,柳平道“师兄,思过殿在这边。”

    长书远远听见,心头顿时一凉,再瞧他身边众人剑拔弩张的情形,只得打消上前相见的念头。

    两人数日未见,此刻遥遥相望,目中都似有千言万语,却无法靠近一步。

    萧珩凝望她片刻,终是掉转头,大步往思过殿方向而去。

    傍晚暮云迭重,山岚渐起,长书候在枕剑阁中,见宁疏回来,忙上前问他道“师兄,你能不能帮我把柳师弟的阁主令牌偷出来”

    宁疏道“你要去思过殿看萧珩去”说罢双手一摊“不是我不帮你,就算拿了阁主令牌你也进不去。师父说了,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一步,何苦白费力气你不如去找师公说说情。”

    长书咬唇不语,宁疏长叹一声,在她耳边低语道“师弟这次捅的娄子可大了,我都怕师父当场宰了他。”他耸耸肩,又皱眉道“我打赌你也不知道,原来他找到了越王八剑,竟一直藏在外头哎,知人知面不知心哪他可将咱们瞒得好苦”

    他话未说完,长书早已闪身出去,急急奔往后山天泉涧。

    她疾步来到天泉老人的茅屋前,敲门唤道“师公”

    门内久久无人应声,长书心头焦急,顾不得许多,咬牙推门而入。

    此时天色苍瞑,屋中一片晦暗,窗户大开。香炉内的檀香早已燃烬,晚风过窗而入,吹得案上一叠素签四处飘飞。

    她忙将纸签收好,挑开里间门帘。

    天泉老人一动不动伏在榻上,长书鼻端闻到一股血腥之气,心头大骇,忙上前扶起天泉身子,急唤道“师公”

    天泉身子一歪,倒在她臂上。

    她右手触到天泉胸口,只觉触及之处濡湿粘腻,伸掌一看,竟是满手的鲜血。

    长书心跳似漏了一拍,浑身冰凉,颤抖着将手指伸到天泉唇上,停了许久,果然没有感到丝毫气息。

    他身体仍然温热,显见断气不久。

    此时一人喃喃道“这门是谁打开的既然来了,怎么也不点个灯”说话间,提着一盏油灯进来,却是天泉因病从谷中调来的一名侍药童子。

    长书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僵硬,茫然抬起头来。

    灯光下,她目光发直,右手鲜血淋漓,左手青筋隐现,仍紧紧抓着老人胳膊。

    那童子“呀”了一声,张嘴指着她道“你、你”忽然大叫一声,将手中油灯药碗一摔,夺门狂奔而出。

    碗碟破碎之声响在耳边,长书倏然惊醒,又木然坐了片刻,将天泉身体轻放于榻上,思忖道“师公今早也还好好的,他病逝虽重,但也决不至于咳血而亡”

    她一时心乱如麻,浑然未觉一人悄悄走进屋来,到她身后,往她肩上伸掌一拍。

    长书跳起身来,转身之际,将腰畔长剑一抽,喝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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