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着痛,偏还怨不得旁人半分。

    两世发生的事在裴元惜脑海中纠缠着,一时之间心绪复杂。上一世便是在自己死后,恐怕母亲都不曾如此伤心过。

    这一世不过是她没将他们视为过客,倒是生出颇多纠葛。

    “事情已经过去,你想再多也没有意义。眼下哥哥的亲事要紧,等新妇进了门侯府添了丁,一切都会好的。”

    沈氏泪痕斑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下一片失落。元惜到底和自己离了心,如今更是难再弥补。思及自己前半生被人蒙在鼓里,后半生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难免又是悲悲切切。

    母女二人相顾无言,偌大的轩庭院冷冷清清。

    院墙上缠绕的蔷薇花藤像是一夜之间换了颜色,原本瞧着黑黑褐褐,眼下竟像是染上一绿意。褐褐绿绿的花藤爬满墙,隐约可见春暖花开时的繁花似锦。

    这侯府也该变了。

    因着公冶楚有事,夫妻二人没有留饭。

    裴元惜在柳卫的护送下回到都督府,正好赶上和儿子一起用午饭。闻着香香辣辣中夹杂着臭臭的气味,他们相视一笑。

    臭鳜鱼、水煮肉、香辣豆腐辣子鸡。

    这些菜是裴元惜爱吃的,也是商行爱吃的。

    一顿饭吃得酣畅淋漓,少年一边擦着泪一边吸着气拼命吃。裴元惜也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瘾,自是吃得一脸满足。

    饭足菜饱之后,商行问“娘,我爹喜欢那枝桃花吗”

    昨日没机会问,他夜里一直记着这事。没有人比他更希望一家人在一起,也没有比他更希望父母恩爱一如从前。

    裴元惜看着他,“你觉得你爹是喜欢桃花的人吗”

    他歪着头,缓缓摇了摇,“不是。我爹那个人哪里知道什么风花雪月,他做事最是干净直接,最不耐烦搞得些婆婆妈妈的东西。”

    两人相视一眼,齐齐叹息。

    公冶楚手段凌厉,行事从来不拖泥带水。这样的男人自然不喜欢花花草草,也不像是一个儿女情长之人。

    然而偏偏是这样一个人,不停地向她索取,要吃的要穿的还要礼物。裴元惜想不通他收了东西也不见高兴,到底图什么。

    “所以我爹收到花后并不开心,对吗”少年一脸担忧,忆起昨夜一起吃饭时,他明明感觉父亲的心情不差,心下是一阵疑惑。

    “也没有不开心,反正就那样吧。”

    “娘,我爹就是那样一个人,你别同他计较。你看看他给院子取的名字,叫什么清明,谁家院子用这两个字命名。”商行老气横秋,一副很了解自己父亲的模样,“就算是取其清风明月之意,这名字也太过晦气了些。”

    清明为祭,不是什么吉祥的词。

    说到这个,裴元惜倒是想起原由来。

    “并非清风明月之意,确实是缅怀的意思。你可知你祖父叫什么名字”

    “公冶明。”这个商行当然知道,“难道是借了祖父的名字,以此作为怀念,可也不用非得取清明两字。”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清字不是随便取的,它还借了你祖母的名字。”

    那时她已经入宫为后,独得公冶楚的宠爱。他们夫妻感情震惊天下,她的独宠被世间女子所羡慕。

    他在她面前一如寻常人家的丈夫,他会和她说起幼年之事,说起他在蒙城的那个家。东山王府的主院以清明二字为匾,此清明非彼清明,是取自他父母二人的名字。

    “祖母姓唐名玉婉,没有清字啊”少年一脸疑惑,暗忖着难道他记错了。

    裴元惜笑道“你祖母小名清清。”

    原来如此,商行恍然大悟。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冷风夹杂着寒风呼啸一声进来。紫袍金带的男子逆风而立,风吹着他的衣袂如凌空而来。

    那萧冷又面无表情的脸,还有那双冷漠却翻云覆雨的眼。纵是她见过他无数的样子,也没有见过他如此骇人的模样。

    裴元惜瞳孔猛缩,脑子嗡嗡一片。

    “你出去。”公冶楚一步步走进来,直视着那个纤细的女子。他这话是对商行说的,少年一头雾水。

    爹很不对劲,难道是出了什么

    “爹”少年感知到父亲周身的气场,完全不知发生何事。“你怎么了是不是朝中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是我和你娘之间的私事。”他言语不带一丝感情,复杂至极的目光死死盯着裴元惜不放。“我有话要和你娘说。”

    窒息感扑面而来,裴元惜感觉自己像被冻住一般无法动弹,她甚至发不出声音来替自己辩解一二。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她的脑海中只有这一句话,心下是一片茫然惶恐。

    他肯定猜到了,他一定对她失望至极,必然恨死她了。她无法呼吸无法出声,整个人僵硬到石化。压迫感层层堆积在她心头,她突然不敢面对他的怒火。

    她在害怕,她怕在他眼中看到她不想看到的情绪。她怕他的痛心嫌弃,她更怕他与自己决裂此后视她为陌路。

    有什么东西在心头裂开,她似乎知道那是什么,又似乎不敢相信。或许早在上一世,她自为守得极好的心已经出现了裂缝,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公冶楚,你听我说”

    “我不会打你娘。”公冶楚冷声对商行道“还不快走”

    商行还想迟疑,一对上父亲的眼神吓得拔腿往外跑。

    他一出去,门被掌风大力关上。只听得一声巨响,惊得裴元惜终于找回一些思绪。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掉。

    “你怎么知道我母亲小名清清”他问,眼中暗涌滔天。他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过此事,唯有梦中的那个自己对枕边人说起过。

    她明明想面对一切,身体却不由自主往后退。她一直往后退,他一路步步紧逼。退到内室之后,已经没有退路。

    “我我说。”她艰难出声,已顾不上自己声音中的颤抖。腿好软心跳得好快,身体抵在雕花拨步床上。

    “其实我”她不敢看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和盘托出。

    一抬头,惊得面无人色。

    他竟然在解腰带

    “你你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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