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颌被捏得生疼, 裴元惜无法动弹。被捏住的仿佛不止是她的下颌,还有她惊骇到阵阵发凉的心。

    这男人的眼神在吃人。

    她毫不怀疑他能像捏死一只蚂蚁似的捏死自己,甚至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简单到她直接在他的手中灰飞烟灭。

    色是杀人刀。

    见色起意也得有命去做。

    正如她不能理解那个对他见色起意的自己, 她也不能理解他突然问出这句话的含义。她仅知道的是过去她没有对他起色心,以后怕是更加不能够。

    “我不知道。”她说。

    好一个不知道。

    装傻充愣向来是她所擅长的, 她小脸一片煞白,敛下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像是极其害怕的样子。

    “大人龙章凤姿令人不敢直视, 我纵有色心也不敢有色胆。”

    “我若给你胆子呢”他的气息似乎近了一些,邪肆的目光逡巡着她脸上的每一寸, 不错过她轻微颤抖之下的表情变化。“你以前胆子不是很大吗”

    “我不敢。”她的声音都在抖。“那些事情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样做, 我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这话便是骗人了。

    若说她胆子不大,谁信。

    至少公冶楚是不信的。

    “我若命你做呢”他冷睨着她, 满眼煞气不减,“从明日开始, 我希望看到你如从前一般待我。”

    这不是强买强卖吗从明天开始干什么对他展开疯狂追求给他送东西,还为他写诗裴元惜想骂人。

    她怯怯地掀起眼皮,好看的睫毛像两把展开的羽扇。只看那么一眼,她又像是受到惊吓般缩回视线。

    哪里还是什么惊为天人的美男, 分明是暗夜出来掠食的修罗。

    修罗的声音向从地狱传来, 他说“不可与以前重复,不可避人。”

    “我我不太会”惊觉倾刻间森寒的气息后, 她头皮发麻,“我尽量一试。”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公冶楚满意,他手下的力道略有收紧。她秀气的眉好看地皱起, 小脸露出吃痛的表情。

    正是这个表情,让他散了力道。

    两人近在咫尺,他微俯着颀长的身体,仿佛一低头便能将眼前美色尽入怀中。而她则感觉再靠近一点,自己怕是要命丧于此。

    “爹娘”内寝传来少年的呓语声。

    她瞬间提起心来,生怕儿子会出来。好在里面传来一声含含糊糊的嘟哝声后,少年似乎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血液快要凝固之时他终于放开她。得到喘息之后,她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如风过一般,他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她顿时身体一软,跌坐在椅子上。下意识摸着刚才被他捏住的下巴,仿佛那里还残存着他的力道,好半天长长吁出一口气。

    那个男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重温旧梦么。

    从明天开始受命追求他,还能有比这个更荒谬的事吗

    她不会酿酒不想写诗,也不想对他穷追猛打。更何况还不能重复以前做过的事,他难不成是想她再追求他一次还不能避着人,也就是说她要大张旗鼓地昭告世人自己在追求他。

    什么毛病

    她纠结一夜,听到父亲请旨接自己出宫时只觉得像是要脱离苦海。暗道还是父亲及时,否则她真不知接下来如何面对那个男人。

    商行以为爹娘肯定会训斥自己喝醉酒的事,不想爹没提,娘更是半句重话都没有。他稚气的脸上如释重负。

    一听宣平侯请旨接娘出宫他是老大的不高兴,谁知爹竟然准了。再一看娘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心情有些郁郁。

    公冶楚不知同他说了什么,他复又高兴起来。

    裴元惜是凤辇接进宫的,出宫的时候依旧是仪仗凤辇相送。同她进宫时一样,出宫时百姓不顾严寒奔走观看。

    有人感慨,“宣平侯府的这位二姑娘真是好造化,啧啧”

    这一声啧啧包含多少艳羡。

    华丽的仪仗,堪比太后出行的规格。百姓艳羡之余,不乏许多酸话碎语。道是一个傻女都有如此福气,让东都城那些名声在外的贵女们情何以堪。

    又有人小声谈论着她同皇帝大都督之间的关系,那些眉来眼去间语意不详的三言两语,不知有多少人猜测着她使的是什么手段,不仅能让皇帝认她为干娘,还能让大都督另眼相看。

    凤辇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议论之声。

    她不知短短几日东都城的风向,也不知坊间将她传得如何玄之又玄。有人说她大福大贵是天下之福,也有人说她太过貌美是祸水之相。

    说她有福者,是期望她能平衡商行和公冶楚这对君臣,让朝中免受震荡大家相安无事。说她祸水之相者,则是抱有嫉妒之人或是别有居心之人。

    福祸总是如影随形,谁又能说得清到底是福还是祸。

    凤辇停在侯府门口,宣平侯同康氏沈氏亲自相迎。

    沈氏这才知道当日婆母说话是何意,心知女儿终是到了要嫁人的年纪,在娘家的日子不多。日后嫁了人,哪能随意回娘家,还真是看一眼少一眼。

    裴元惜如同众星捧月般被迎进府,康氏沈氏宣平侯倒是没问她太多,只问她在宫里住得习不习惯吃得好不好之类的。

    一别几日,水榭依旧。点心不仅长胖许多,又因为天冷毛发旺盛,瞧着毛绒绒的一团,比之当初不知可爱多少。

    她以为自己出宫后,第一个上门拜访的应是洪宝珠。不想洪宝珠还没有上门,倒是有意料之外的客人登门。

    登门的是陈家如今的家主陈映雪,一起的是陈遥知。

    陈映雪是带陈遥知上门道歉的,原本沈氏不想见她们。然而在回忆过往之时,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那时候她还是侯府嫡女,已经同曾太妃相识。曾太妃与她很是要好,两人情同异姓姐妹。她和陈映雪不熟,因着很是仰慕陈氏家风,也与对方见过几次。

    彼时陈映雪仅是陈家的一个庶女,在云仓虽有才名,但在东都城却是不显。曾家一向同陈家来往,她也是经由曾太妃才与对方认识。

    她记得有一次自己又送给曾太妃一些东西时,陈映雪私下无人时和自己说过一句话。陈映雪说人不可貌相,让她多留心身边人。

    当时她以为陈映雪同为庶女,见自己对曾太妃好,心有嫉妒才会说出那句话。此后她一直以为对方小人之心便不太愿意同对方来往。对方似乎并不以为意,一直到离开东都城都不曾再和她见过。

    在听到对方上门拜访时,沈氏潜意识里还是不喜。在想起自己不喜对方的原因后她愣了许久,之后才请她们进来。

    别看陈家无人入仕,但在清流中名望极高,陈映雪身为陈氏家主自是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只是她为人十分低调,多年来鲜少露面。

    在沈氏的记忆中,她并不出众。或许是因为她话不多,或许是因为她长相并不是很出色,总之令人印象不深。唯一有印象的地方,可能是她给人的感觉很舒服。要不是那时候以为她是小人之心,恐怕沈氏会和她成为朋友。

    一别经年,她好似还和从前一样。一样的眉眼,算不上有多好看,但胜在清秀白净。一张看不出年纪的脸,简简单单的素色衣裙,发髻上也仅是一根玉簪。

    她一直没有嫁人,早年便自梳居家。如此打扮不显暮气,反倒是更突显出她的从容淡雅,一如修行的居士。

    沈氏略显恍惚,惊叹对方保养得宜,怎么这些年都不老呢

    她看人时目光悲悯,却又不令人难受。“裴二姑娘同我想的一般无二。在未到东都城之前我听过许多关于姑娘的事,那时我便想着你定然是个了不得的孩子。今日一见,你比我想象之中更出色。”

    有人夸自己女儿,沈氏的脸上自然有光。尤其这话从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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