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世子以为你们程家当真无辜吗我东山王府满门被灭,其中少了不你父亲在先帝面前的煽风点火。”

    “为臣者自是要替皇帝分忧,你东山王府蔑视皇权,我父亲不过是尽臣子之责。至于灭你公冶家满门之事,与我程家有何干”

    公冶楚冷道“堂堂天子忌惮臣子,竟然行宵小鼠辈之事,这主意是谁替他出的”

    “我父亲绝不是那样的人”在程禹心中,他的父亲自然是光明磊落忠君一生。东山王府被逆军灭门,指不定是东山王府行事张狂惹的祸根。

    寒气裹挟着杀气,冷得裴元惜上下牙碰在一起。她牙齿咯咯作响,泪珠子成串串地滚落,声音越发的抖不成调。

    “程公子,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想死”

    程禹绝望的心情生出些许的复杂,他此时没有心思去想她是真怕还是假怕,不过她不想死那肯定是真的。

    公冶楚不会放过他,他若心狠一点自然是要在死前拉一个人垫背。她哭泣的声音被风吹散,他的心有些乱。

    “裴二姑娘,你既然选择了我,便应知会有今日。”

    自来富贵险中求,成则为王败成为寇,这是亘古以来的定律。

    “明明是你们把我掳来的,哪里是我选择了你我可是侯府的姑娘,万不可能同你这等乱臣贼子同流合污”

    程禹的心冷硬起来,他是乱臣贼子。所以裴二是眼见着他斗不过公冶楚,所以临时倒戈吗果然重利之人皆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做好人。

    绝决之意一起,那剑便迫近一分。

    裴元惜泪眼汪汪,巴巴地看向程禹。程禹的心像受到撞击一般,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土崩瓦解。这样的冲击只在一瞬间,却是足够她动作。

    她身手极为熟练地抓住他握剑的手一矮身,推开他的时候手中的匕首刺向他的前胸。瞬间过后她人已在公冶楚的身后,公冶楚手中的剑直指他。

    他捂着胸前被刺的地方,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匕首抹了药,他往后重重倒去,那双瞪着她的眼中满是愤怒。

    “我被人挟持过一次,一日不敢忘。”

    所以她请教过洪宝珠拳法,还有被人挟持时的逃生之法,并且日日苦练。方才那一招,她不知练过多少回。

    也亏得他对她没怎么设防,她才能一举成功。

    她从公冶楚的身后出来,哪里还有半点害怕的样子,“程公子,你有些自以为是,心也不够狠,所以你注定会失败。”

    程禹瞪着她的眼睛努力撑着,“最毒妇人心,后宅女子最阴险。我真是看走了眼,我还以为你不一样”

    “我何曾骗过程公子,我说过我是一个最时务的人,自然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方,很显然你不是公冶大人的对手。”

    “你好狠”程禹的眼皮子再也撑不往,不甘心地合上。

    匕首上涂的是和豆腐里同样的药,但药量却多好些倍。他不是中毒身亡,而是因药力之故迷睡过去。

    几道黑影出现在不远处,为首的是柳则。

    “大人,庄子上的人已经全部捆绑完毕。”

    裴元惜心一跳,“大人,庄子上有些人并不知情,他们甚至不知道程世子的身份。那些人罪不至死,还请大人网开一面。”

    公冶楚朝柳则那边略为点头,柳则便对身边的两人示意,那两人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夜风袭来,裴元惜额前几绺发丝乱飞。她看向程禹的目光带着几分同情,“若是衍国公府还在,他原本应该过着锦衣玉食受人景仰的日子。”

    而不是东躲西藏,最后倒在这山野林间任人宰割。

    “如果东山王府还在,我将和我的祖辈们一样精忠报国戎马一生。”公冶楚的声音极轻,像是说给她一人听。

    她低低叹息,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匕首上淬的不是毒药,他性命无忧。”

    公冶楚望过来,不明其意。

    她自嘲一笑,“他虽然几次三番以我为质,但这些日子他对我还算以礼相待。如果他再卑鄙一点,恐怕我都不会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你说我伪善也好,假慈悲也好,我确实对他没有杀心,否则那匕首上抹的就应该是另外的东西。”

    柳则欲过来,被公冶楚用眼神制止。

    “你想救他一命”公冶楚问,声音极冷。

    她摇头,“我干嘛要救他。他是对我还算客气,但他也是掳走我的人。我不杀他是最大的仁慈,别人杀不杀他我可不拦着。大人要想永绝后患,上前补他两刀便是。”

    公冶楚将自己的人招手过来,让他们把程禹抬到马车上。然后一鞭子抽在马背上,那马便像离弦的剑一样跑远。

    柳则暗道,大人为了讨裴二姑娘的欢心竟然放走程世子,难道他告退的时候多看了裴元惜两眼。

    裴元惜可不认为公冶楚此举是听了她的话,她也没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程禹备有后路,显然还有其它的藏身之处,暗中还有其他的追随者。

    他放走程禹,不就是想顺藤摸瓜。

    “大人,你猜程世子会投奔谁”

    公冶楚深深看着她,冷漠的眼中难得出现一丝赞赏,“人太聪明并不是什么好事。”

    “那也总比傻子强。”她惆怅叹息,“我傻了太久,再也不想当傻子。”

    庄子那边已经清理干净,眼下全是公冶楚的人。院子还是那个院子,院子里的石磨还在,空气中还飘荡着豆子特有的清香。

    仿佛白天的欢声笑语还在,一夜之间已然是翻天覆地。

    萍水相逢之人,此生或许不会再见,她希望相聚分离皆有始有终。所以她想多住一晚,明日同李婶张婶她们道一声再见。

    “大人公务繁忙不用管我,还请大人留几人下来护送我归京即可。”

    公冶楚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背着手进屋。

    她怔神一会,然后跟着进去。

    这一进去不要紧,倒让她生出一种误闯他人屋子的错觉。只见他已经靠在床边,一手支头闭着眼。

    “大人,这是我的屋子。”她上前轻轻唤着。

    “我几日未睡。”他说。

    他几天不睡觉跟她有什么关系庄子上空屋子那么多,他随便找一处睡下即可,为什么要和她抢屋子抢床

    “看来有些事重儿并没有告诉你。”他缓缓睁开眼,看着她。

    她一脸莫名。

    他唇角微扬,似乎在笑,“他始终还是更亲近我。”

    她怒了,这人在挑拨离间,他在离间他们母子的感情。他天天摆出一张冷冰冰的脸,重儿怎么可能更亲近他。

    “怎么可能”

    “若不然,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要睡在这里。”

    她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抢别人的床,也没有兴趣知道。既然他愿意睡这里,那她去找别的地方睡。

    脚步还没动,人却被按坐在床边。

    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交缠在她的心里,之前他不顾她的生死,现在又霸占她的床。他莫不是以为她会嫁给他,处处吃定她不成

    “你干什么”

    “睡觉。”他的声音带出一丝疲惫。

    她怒视着他,这才发现他的眼下是一片青影,不由得愣了一下。仿佛在此刻她才意识到他不过是血肉之躯,他和普通人一样会累会疲倦。

    世人畏他残暴之名,惧他铁血手段。又何尝知道若不是东山王府一朝覆灭,他合该如同其他的世家子弟一样鲜衣怒马潇洒恣意。

    她突然不生气了,自嘲一笑。

    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沉沉睡去。她正欲起身,不想才那么一动便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

    “豆腐好吃。”他不知是在说话还是在呓语。

    她的手被他握在掌中,温热和陌生的触感令她耳根发烫。听到这声豆腐好吃她羞恼不已,低声磨牙。

    “胡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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