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神色一凝,不可置信地望向康熙,康熙似有所觉,缓缓抬起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蓦然之间,皇贵妃升起了后悔之意,她好像与表哥越行越远了。
而后望向嘴唇惨白、虚弱不已的德妃,还有她袍角之处、不甚明显的一点殷红,皇贵妃渐渐坚定了神色,微微带笑,摸了摸鼓起的小腹。
一切都是值得的。
等生了小阿哥,做了皇后,还有谁能与她相争
都说她憎恨德妃是因为胤禛,憎恨宜妃是因为圣眷,这话没错,却不尽然。
现下,贵妃、宜妃、德妃皆怀有身孕,与她的月份相差不大。
万一她们生了皇子,且赢了皇上喜欢,得对她生出多少威胁来
皇上宠爱的幼子,一个就够了
没有人能与她的阿哥相争,没有。
德妃眼看着是保不住胎了,就算生下来,也是个哭声细弱的,不足为虑。宜妃那儿有袁贵人出力,至于钮钴禄贵妃
她得好好想想,想出一个万全的办法来。
有儿子陪伴的宜妃娘娘看了一晚上的好戏,看得津津有味,不仅吃得满足,温热的果汁也多喝了好几盏。
待晚宴结束,云琇弯下腰,捧着胤祺圆嘟嘟的面颊,凑上去亲了一口,“小五乖乖地睡觉,入夜绝不可以踢被子,听到没有”
“额娘,胤祺才没有踢被子。”胤祺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哼哼一声,“弟弟才会”
一边说,一边偷偷地想,额娘的亲吻香香的,下次,我得亲回去才行。
云琇捏了捏他的肥脸蛋,笑得不可自抑,“弟弟的手脚还没长利索,踢被子还早着呢。”
太后乐呵呵地站在一边,用蒙语夸着胤祺,给他作证“我们胤祺不踢被子,皇玛嬷最是知道”
康熙搀扶太皇太后前来的时候,恰恰见到这温馨的一幕,听到了胤祺不踢被子的豪言壮语。
皇帝微微一怔,转而失笑,专注的眸光落在云琇身上,片刻都没有挪开眼。
今儿琇琇坐的案桌,太靠后了些。
前头坐着皇贵妃和贵妃,还有惠妃;她也不出风头,只默默地用膳,低着头,让他不能好好地看她一回。
心弦波动,蓦然间,康熙生了一个冲动的想法。
许是夜色太浓,那股冲动渐渐地凝成了绳,因着自持的帝王修养,被他按捺在了心底。
再等等。后宫格局已成,现下还不是时候。
“皇玛嬷,孙儿就扶您到这儿。”在云琇看不见的地方,康熙停住脚步,含笑道,“晚宴的争端,劳烦您费心,孙儿过意不去”
太皇太后摆摆手笑道“你呀,前朝诸事繁忙,皇贵妃又怀了身孕,可不就得哀家出马可别说这些话了。”
提起皇贵妃,太皇太后摇摇头,叹了一声“她显然顾不上另一个孩子德妃亦然。夹在她们之间,小四哪还会开心”
康熙负手而立,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他拱拱手,略显郑重地道“还请皇玛嬷答应朕”
每逢初一十五,或是重大节日,皇帝总要留宿坤宁宫,这是一直流传下来的规矩。
自孝昭皇后崩逝,新任皇后未立,到了初一十五以及大节,皇帝驾临的,改为了承乾宫皇贵妃处。
今儿是万寿节,按理说,晚宴结束后,皇上就该来了
皇贵妃压住心底淡淡的不安,让下人不住地前去打听,临近就寝的时辰,圣驾终于来临。
听闻禀报声,她松了一口气,随即涌上强烈的酸涩之感,转头看了眼袁贵人。
“好好服侍圣上。”顿了半天,皇贵妃冷声说,“若出了差错,本宫唯你是问”
袁贵人恭敬地应了是。
待皇帝大步踏进正殿的时候,上前相迎的,除了拾掇完毕的皇贵妃,还有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
“”康熙差些以为自己走错了,下意识地翘了翘唇角。
接着定睛一看,是个陌生的艳丽女子,与琇琇有着三分相像,还模仿了她的举止、穿着
执政多年,康熙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现下却惊愕不已,笑容来不及收敛,指了指皇贵妃,竟说不出话来。
梁九功心里咯噔一声,坏了。
皇贵妃见了那抹笑,以为皇上惊奇于袁贵人的长相,怕是对此颇为满意。
她好容易止住了酸意,扬起一个贤淑的笑容“请皇上圣安。臣妾月份大了,不便伺候,于是从偏殿寻来了一个美人。袁贵人堪比宜妃”
话还没说完,康熙便拿起身侧的茶盏,重重地砸了下去。
皇贵妃吓了一大跳,后退几步,面色猛地惨白,“皇上”
“荒唐。”康熙怒极而笑,只觉不可思议,“堪比宜妃你把朕当什么了,把云琇当什么了一个赝品罢了,她也配与宜妃比”
在皇贵妃震惊至极、慌乱至极的目光下,康熙往前走了几步,逼近了她,轻声问“在你佟佳氏眼中,朕是不是就像园里的猴子,可以被人牵着走,然后给你耍猴戏看”
凤眼深深,蕴含着令人心惊的寒意。
“不”皇贵妃语调破碎,喃喃地后退。
袁贵人早就退到了角落,此时正咬着唇,死死地垂下头,掩饰住嘴角的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