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云琇撇开脸,轻声说,“后宫佳丽三千,谁都要争宠爱,真真是在我心上划刀子。若臣妾再次冒犯了您,或许出自冲动,或许出自真心,皇上尽管罚我便是,臣妾一一受着,绝无半分怨言。”
言下之意,善妒是真的,张扬是真的,心胸狭窄也是真的。
日后吃醋的次数多了去了,您好自为之,若真受不了,可别怪我没提醒过
昏暗的烛火摇曳,朦胧间,微弱的光芒几乎燃烧成一团烈焰,席卷了皇帝的内心深处。
他紧紧盯着云琇,眼眸倏地深沉了下来,俯身亲了亲她的唇瓣,哑声道“不会的。”
“朕定不负你。”
伴随着浅浅的一声应答,衣帛滑落,锦帐合起,遮住满室旖旎春光。
与此同时,永和宫。
乌嫔乌雅氏从漆黑的寝殿里惊醒,翻身坐了起来,半晌闭了闭眼,方才抑制住心间的慌乱,还有不断滑落的冷汗。
“胤祚”乌嫔颤抖着手,捂住双眼,喃喃地叫了句。
她梦见她的胤祚没了
临去之前,胤祚拽着她的手不放,不住地喊着额娘,那一声声凄厉的嗓音如同梦魇,已经缠绕了她数个日夜。
即便知道这是假的,乌嫔还是挣脱不出,逃脱不开。
烛光亮起,倒映着她憔悴的,衰老了许多的面容。
她喃喃念着“胤祚从未离开过本宫,在阿哥所如何养好身子,如何过得高兴”
他才几岁,离了额娘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若是被人欺负了,谁来给他出头,谁会给他出头
那日,她昏厥着回了永和宫,便一直躺在榻上,陆陆续续地不见好。
皇上骂她心思狠毒,禁了她的足,更不许她去看小六,如今的荣郡王。乌雅氏产后不过几天,清醒过后心中绞痛,面色惨白,直直地吐了口血。
太医煎药,她像是没看到似的;小扯开嗓子细弱地哭,她抖着嘴唇无动于衷,只眼泪唰地一下流了出来。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好几日,吴嬷嬷禀报胤祚中毒的缘由之时,乌嫔渐渐地缓过神,理智随即回归。
刘氏,胤祚竟然念的是刘氏的名字
“六阿哥、六阿哥并未生了幻觉,许是想到了幼时的经历,娘娘”吴嬷嬷老泪纵横。
起初,乌嫔如何也不相信这话。
她聪明伶俐的孩子变得迟钝了,未来的寄托、希望全不在了,稍稍一想,心便痛得麻木。
而后,痛意渐渐化为了恨意,乌嫔枯坐了好久好久,最终流着泪嘶声道“若刘氏没有死”而是被李代桃僵了呢
趁她生产之时兴风作浪,给了胤祚一个毒香囊,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谋划这一切的,不外乎那几个贱人
皇贵妃已然复出,宜妃也出了月子想到此处,乌嫔登时恨意滔天,五内俱焚,恨不得立即找到刘氏,让她千刀万剐
派人去乾清宫求见,都给梁九功挡在了外头,她实在没了法子,气怒、绝望之下思虑许久,冷冷地笑了起来。
见主子又一次被噩梦惊醒,吴嬷嬷小心点亮了烛火,低低地道“娘娘”
乌嫔抓着锦被,怔怔出神“延禧宫那边怎么说”
经此一事,乌雅一族在内务府再也抬不起头来,她经营的势力七零八落,再也不剩什么了。
“我们的人折了好几个进去,终于见到了惠妃娘娘。”吴嬷嬷顿了顿,垂头说,“他如实传达了娘娘的话,惠妃摆手拒绝了”
乌雅氏即便预料到了这一幕,心下还是沉了沉。
“不急,不急一切都还有回寰的余地,”她掐紧手腕,额角阵阵抽痛,像是在安慰自己,“惠妃会心动的。”
第二日,迎着翊坤宫众人喜气洋洋的眼神,云琇沉着脸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腰肢,脚步微微踉跄,心里把康熙骂了成千上万遍。
“万岁爷上朝去了,让奴婢不要打搅娘娘,还吩咐小厨房煮了温热易克化的吃食来。”瑞珠扶她到了梳妆台前,掩嘴一笑,“万岁爷可真是用心良苦。”
用心良苦
怕是心虚吧。
云琇想起那句“朕今夜还歇在翊坤宫”,面色渐渐变得僵硬。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皇上伺候的还算不赖,她也得了趣
这么一来,浑身上下就没有不舒坦的地方了。
木梳一下一下顺着黑发,云琇半阖着眼,忽然问“胤禟昨儿有没有哭闹”
瑞珠的动作稍稍一顿,迟疑片刻还是道“娘娘,九阿哥可把梁总管折腾惨了。方才,万岁爷上朝前绕去暖阁看他,阿哥非但不给抱,还、还”
云琇霎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还怎么了”
朝会之上,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敛眉低目,不敢盯向皇帝脸颊上的两道红杠杠,实则早就脑补出了成百上千个不同版本的小剧场。
有细心的官员还发现梁总管的脸上,同样有几道红色抓痕,杂乱又鲜明,一左一右,竟是对称的。
他们在心里嘶了一声,头垂得更低了些
康熙十年如一日地早朝,头一次感觉到了不自在。
他面沉如水地坐在龙椅上,顶着颊边火辣辣的刺痛,颇有些迫不及待地道
“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