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前这最后一日功夫再整顿一卷兵书,还是寻贤弟说说话间犹豫着时,忽想起什么,不由眸光一滞。

    而在随行众人眼中,则是这不苟言笑的韩大将突地脸色一变,竟甚么也来不及解释,匆匆入宫去了。

    韩大将这是怎么了

    众人面面相觑,具在对方眼中看到重重疑惑。

    韩信自那日得项羽留殿夜谈后,应是项羽吩咐了甚么,宫门卫兵竟连半句拦人盘问也无,就干净利落放行了。

    见此情形,哪知自己还能有受大王信重一日的韩信,不禁愣了一愣。

    他无暇细想,直奔地牢而去。

    张良与随何二人,仍被关在不见天日的监牢中。

    狱中无日月,眨眼似千年。

    在韩信吩咐下,狱卒隔三差五,就将一些个无关紧要的书简随饭菜及衣裳、浴汤等物一道送来。

    若非如此,再心性坚韧之人,此刻也必觉痛苦难熬了。

    与渐渐适应此地,开始苦中作乐的随何相较,张良面上平和,心里却愈发不安。

    韩信临行前那句轻描淡写的宣言,始终在他脑海中徘徊。

    只是距韩信宣称东伐那日,已过去多久了

    张良眼底掠过一抹茫然。

    随何自知脱身无望,就渐渐沉默下来。

    此时二人各怀心思,相对无言,除偶尔翻看竹简发出的细微声响外,几乎称得上如死一般的寂静。

    当韩信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地传来时,若非近到跟前,变得愈发迟钝的二人竟都未曾发觉。

    “子房先生。”韩信客气道“别来无恙”

    若吕布在此,定能一眼瞧出,这面上风平浪静的便宜老哥,其实正心虚局促得很。

    韩信初作主将、东征魏国前夕,曾来此一劝张良投诚。

    原想讨魏一成,便将归还兵权,返回咸阳等候,刚好局势大定,好二劝张良。

    哪曾想项羽倏然改了吝啬脾气,见他进军得力,竟命他继续率部队东进。

    他生平第一次得以放手施为,自是无比珍惜。

    每日除了练兵发兵,便是苦思冥想,定计攻城略地。

    稍一忙碌起来,便不慎将张良给忘了个干净。

    后来班师回了都邑,他沉浸于修撰兵书的乐趣中,更不可能想起已被彻底抛至脑后的张良了。

    唯有这回又是出征在即,他难得再得闲暇,二者似曾相识,才终于叫他忆起仍在狱中的张良来。

    韩信不善言辞,这声问候不仅客气,且暗暗透着心虚。

    奈何听见这话的张随二人,具觉得刺耳无比。

    张良无奈一笑,正要开口,随何已嗤笑一声,冷冷讥嘲道“我等身处楚狱之中,得诸位悉心照护,何恙之有”

    韩信听出他话中怒意,却是面不改色。

    他只因张良同为韩人,有过一分旧谊,又晓其才智绝顶,方另眼看待。

    但对于不过是贤弟随手往狱里一塞,忘得比张良还干净的随何,他并不怎地瞧得上,更遑论一眛容忍

    遂云淡风轻地颔首,赞同道“不错。身处楚狱之中,到底比身处楚釜之中要好上些许。”

    随何本是一时激愤,方才不顾自己任人鱼肉的处境。

    但观这楚将神色淡淡,却张口即是要烹人的威胁时,他不禁背脊发寒。

    他若真讲究甚么誓死不降的气节,早已在受俘的那刻抹脖子去了。既偷生至此,他岂会甘心因一句气话,就真丢了小命

    一句话堵上随何的嘴后,韩信重又看向面带苦笑的张良,缓缓道“信又将远征,特来知会子房先生一声。”

    张良心念一动,无声抬眸,定定看向脸色平静的韩信。

    韩信兀自朝下说道“天下已完全底定,归了楚帝了。”

    此言一出,张良嘴唇微微翕动,随何却是大惊失色

    乍得一道霹雳劈下,二人具是心绪激荡,一时间皆不知说什么好。

    但不论是张良或是随何,皆在听闻此讯的瞬间,本能地选择了相信。

    二人沉默时,韩信略一思忖,径直解下腰间短匕,抛入狱中。

    张良怔怔垂眸,盯着那精致短匕看,恍然出神。

    韩信言简意赅道“待信得胜归来,若子房先生尚在那信愿以身家性命向陛下荐先生,换先生往韩郡任职。”

    话音刚落,韩信不再多言,毫不犹豫地抬足朝外走。

    刚走出十数步,身后忽传来张良的声音。

    张良嗓音沙哑,叹息般问道“将军如此砥砺,便不惧鸟尽弓藏,敌破将死那日”

    韩信却笑了。

    他并不回头,前行的步履更不曾有过片刻迟缓,只淡然回道“唯庸主方嫉能臣。信功不及陛下,力不及陛下,唯有出兵打仗方面稍有心得既如此,何惧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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