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暴殄天物,着实叫他看不过眼。

    横竖派人先去说说,总无损失真说不成时,再莽攻也不迟。

    若能说成,岂不是能省下老大功夫么

    吕布心如明镜。

    他上辈子吃足了亏,自然知晓哪怕楚军军容再强盛、项羽那战术再高明,越是打到后期,楚军最得心应手的速战速决战法,就越派不上用场。

    迟早将频繁面对围城攻坚的长期消耗战。

    若一昧小觑诸侯那杂凑而成的破烂军势,早晚得栽个不得了的大跟头。

    项羽不料会从甚是肖己的爱将口中,听得游说这一提议,不由面露愕然。

    他最初对奉先青眼有加,自是爱怜那天才武勇。

    由燕地一战亦不难看出,爱将与他相类,皆得意于以精锐突击取胜的雷霆战法,单打独斗上,更是所向无敌。

    既可正面攻破,何必似刘邦那等小人般钻营心计、迂回游说

    尽管心中万千不解,但面对神采奕奕、为他尽心尽力出谋划策的爱将,项羽深感为难地沉默片刻后,仍是不忍说出拒绝的语句。

    罢了。

    他思忖片刻,语气和缓道“便照奉先的话去办罢。”

    待游说不成了,再发兵去攻也不算迟。

    项羽虽仍觉几分别扭,但思及奉先忠心耿耿,为他披肝沥胆、谋划多回,且奇计频出,竟是无一不中。

    有那些先例在,他感到古怪之余,又本能地感到信服。

    吕布哪里知道,项羽之所以一口应下,实乃勉为其难,出于一番怜惜爱将、不忍拂他颜面的纵容心态。

    他还以为是这项憨子近朱者赤,受他这机灵人的耳濡目染,那榆木脑袋也终于开窍几分,不免老怀欣慰。

    见目的达成,吕布便不再逗留,兀自告辞趋出,要先歇上一歇,再同范增商议派去的具体人选了。

    项羽安安静静地目送他离去,脑海里则还翻来覆去地琢磨着方才那提议,越想越觉妥当。

    毕竟深秋已过,寒冬将至,四处冰寒,不利远征。

    且依秦旧制,马上便是年节。

    将士们随他远征多时,功高劳苦,眼下难得回乡一趟,索性在此静守一阵,待赐宴庆贺新年后,春暖花开,再谈出征。

    项羽悠然出神时,累得够呛的吕布已入了军帐。

    这一路餐风饮露,又老发愁这昏招频出的霸王,现心头大石卸下,好不松快。

    他利索朝榻上一躺,眼一闭,就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一觉起来,他已神清气爽,潦草洗漱后,便是一顿大快朵颐。

    待吃饱喝足了,他才悠悠然寻范增去也。

    范增养病中途被项羽捉回随军,这会儿还遗了些小咳。

    但比起身上小恙,他自是更加关心诸侯军的动向。

    就在吕布还酣睡时,他便已详闻了项羽决议上的巨大变化。

    乍一得知素来凶猛狂暴、唯武独尊、好以力破万敌的项王,竟肯按兵不动,破天荒地用些手段、欲要驱使辩士去各国游说时,范增如遭霹雳劈过,着实不敢相信。

    这哪儿还是他认得的那位刚愎自用、性情暴烈的项王

    见发须雪白的亚父被吓得不轻,项羽则觉莫名其妙。

    经那番深思熟虑后,他摒弃起初的成见,倒也颇赞同爱将见解。

    不管是否能撑,总能叫将士们难得在家乡过个高兴的年节,也是不错的。

    观亚父神情恍惚,步履踉踉跄跄的失措模样,项羽不免误会了缘由。

    他皱了皱眉,还算客气地询道“亚父可有异议但讲无妨。”

    范增猛然回神,矢口否认道“绝无此事”

    紧接着,项羽便眼睁睁地看着素来冷静持重的亚父面露喜色,健步如飞地冲出主帐,不知寻谁去了。

    徒留他孤零零地坐在主位上,面上一派威严,脑海中却已是一头雾水。

    同样一脸茫然的,还有被欣喜若狂的范增拽着,却只见对方上气不接下气、半天一句话也没憋出来的吕布。

    范增此时看吕布,心里都是一等一的喜欢。

    这不仅是天赐楚营的悍将、智将、更是足以说服倔强如牛的项王、天底下独一无二的福将

    范增长叹一声,在吕布满眼问号的注视中由衷赞道“奉先真乃大智之士也”

    项王虽有绝世之勇,却过重武力,不愿用策。

    现经奉先一劝,竟肯用起说客来,着实不可思议

    吕布脸皮微抽。

    若不是这莫名握住他手的老头儿一脸真诚

    他实在要忍不住怀疑这些个心眼儿多、嘴巴坏的谋士,是在取笑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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