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文轩出了永昌侯府的门, 天色已经漆黑一片。

    修长的身影走在冷风中,略微显出几分单薄。他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此时天边蒙了一层月光, 晚风刮在身上, 凉得刺骨。

    他抬手默不作声的咳嗽了一声, 白日里他怕有人跟着, 只有晚上才敢出来,饶是这样他也不敢在外逗留,连忙转身回去了。

    贺文轩自小体弱, 又是个文人, 从未习过武。

    他自然不知道他身侧一直都有人跟着,他已经足够小心翼翼了,可一举一动还是暴露在某些人的眼皮子底下。

    庄牧看着自家的主子,叹了口气。

    白日里几乎捏碎了大小姐的手腕, 主子心中不痛快, 眉眼之间一股低气压狠狠地压着, 连着他都不敢抬起头。

    “主子。”见人走了, 几个暗卫飞快地跟了过去,掩入一片月色之中。

    庄牧这才敢开口,问“咱回去吗”今日府中来了不下五六拨人,都说大小姐身子不适殿下过去。

    说实话,庄牧其实是害怕的,殿下太狠心,那一下几乎捏碎了骨头, 手腕接上能用,断骨之疼岂非又是这么好受的。

    “殿下”庄牧想了想,还是问“殿下已经确定大不是真的了”他不知道该如何问, 大小姐不是大小姐还是大小姐不是洛长安。

    那漆黑深沉的一双眼睛半垂着,恒亲王许久没说话。

    这就是默认了的意思了,庄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浑身都在发紧,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问,随口扯了个话题道“可陛下晋封了大大小姐为乡君。”

    日后这事捅出来,岂非不是欺君之罪

    “我知道。”京都最好的酒楼里,从楼上过去可以瞧见永昌侯府的一点光,暗卫的身影在黑夜里像是一只鸟,飞速的过来送上一张纸。

    陈珩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垂下眉眼摊开手中的字条,上面写着贺文轩去姜玉堂的书房里说的话,事巨细,一字一句地都在上头。

    那舒展的眉心一点点皱起,他过之后拧着眉,单手将那张纸揉成了纸团。

    贺文轩半夜奔走,为的是求姜玉堂为他的仕途开道。

    冷笑一声,纸团被内力震的粉碎,如雪花一样洒在了下面的莲花池中。庄牧喉咙发紧,一边又庆幸殿下今日没有抗旨不尊,听了圣旨那只手总算是没有掐下去。

    一边又问“可真正的大小姐回来了该如何乡君之位”

    “乡君是长安的。”

    玄色长袍从窗口直接翻了下去,没等站稳便飞速的翻身上了马,黑夜里的马蹄响格外的沉闷,陈珩驾马在一片闹市之中。

    胸口喘出一口气,在寒冷的夜里仿若凝上了一层白雾,他策马在这一片天地之间,只无人发现的是那拿着缰绳的手微微发颤。

    他已经等不及了,他如今像是一个没有经验的猎手,明明知道寻个最好的机会,等着猎物主动上钩。

    他也知道,必须忍耐,因为他只有这一个机会。

    乡君之位是长安的,他的王妃之位也是长安的。

    有的,世间上最好的东西,只要她要,就都是长安的。

    福祥胡同旁的闹市,晚上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刮树叶的声响,青顶马车刚停下来,朱红色的大门立马就被人推开了。

    “你总算是回来了。”

    玉箫看见站在门口的人才算是松了口气,她急忙拉着人就往屋子里走“你这是去哪了”贺文轩昨日醉酒一晚,今日身子还没好全就迫不及待的出去,怎么劝都劝不住。

    她几乎等了半个晚上,天都快亮了人才回来。

    贺文轩垂下眼帘,着她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想了想到底还是没甩开。

    俩人到了屋子,玉箫就立马捧了茶盏来“手这么冷,喝口暖暖。” 炉子里的水烧的正开,豆大的烛光微微闪着。

    玉箫那张漂亮的脸上,眼下微微泛着一丝乌青,可见是足足等了一个晚上。

    “还喝吗”见贺文轩喝了茶,她又殷勤地过去倒了一杯,微微弯下的腰在烛火下显出的身段动人又婉约。

    贺文轩瞥开脸,深吸一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

    玉箫背对着他,没注意到他今日的不对。双手捧着茶盏送上来,还问“你今日到底去哪里了”她跟了贺文轩几乎大半年,两人一路从扬州到京都,这么长时日的陪伴,贺文轩对她是好的。

    平日里的事情,只要她问,他都会说。

    他单手接过茶盏,刚喝了一杯他这回没这么渴,茶盏放在手中暖着,贺文轩道“去了一趟永昌侯府。”永昌侯的世子爷姜玉堂是这次的状元郎。

    簪缨世家,名门望族,再有一点就是他庶妹半年前入了东宫当了个承徽。

    他才高中探花郎,却一家族为他铺路,二老师为他引荐,想入内阁都是难上加难,更别说是去东宫。

    就如那日无午宴,他连太子的面都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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