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长公主府门前, 雨水冲刷,血雨飞溅。

    公主府中的卫士们尽数出动,跟随原淮野和蒋墨, 杀出一条血路。张望若趁两边大乱之际,以一个侍女的身份混了出去。她去探查如今情形, 去寻马车,去研究出城最容易躲避的路线

    如今只要梁王不死, 长安对他们就是危险的。

    而梁王几乎不可能在此时死。

    张望若走得头也不回, 向来不留情面。蒋墨跟随着原淮野,杀得红了眼。锦衣玉食成长的长安贵族郎君,即使在出塞时,都未曾杀过这般多的人。

    血溅在蒋墨的眉眼间,给他俊美的面容添许多分妖冶感。他到底是原淮野的儿子, 只有在这个时候, 他才能感受到骨头、血肉、每根神经,都在召唤着他

    战

    不死不休, 不折不挠

    原淮野手中长死一人后, 蓦地拉住蒋墨的手,将蒋墨拽了回来。蒋墨回头看他的眼神, 戾气十足, 充满凶性。原淮野不为所动蒋墨从未真正上过战场,杀得兴奋了,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杀念。

    原淮野呵斥“你还不走”

    蒋墨被父亲的斥责唤回了神,他抬头时看到四周乌泱泱的兵马, 脸色才开始有些后怕的苍白。真到了这时候, 他又心生踟蹰, 不敢独自离开, 让父亲为自己垫后。

    原淮野长身一纵,反手将偷袭后背的一人用手中枪掀翻在地。武袍微扬,雨水滴滴答答地向下流,淌过他的面容。照顾一个没有经过战事的儿子总是费劲一柄刀从后劈来,砍向原淮野的手臂,原淮野强行这般忍了。

    酸麻的痛感怎比得上战场失去同袍的痛

    蒋墨只有十九岁还太年轻。

    原淮野喘着气,扬目厉声“蒋墨”

    蒋墨目中发酸,一咬牙,道“我回来后我们就一起走,阿父等我”

    他借着原淮野和府中卫士们开出的道,寻到机会就往外冲。他不敢再回头,只因每次犹豫,都是消磨时间,都在浪费原淮野为他开出的这条道。

    少年郎君驰马在雨中疾行,雨水模糊他的视线,他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握着缰绳的手冷得发僵。蒋墨心想

    快一些再快一些

    阿父一定要活着,阿母一定要活着他们一家人,哪怕不在一起,哪怕父母闹着和和离也都应该活着才是

    宫中的逼压,越来越僵持不下。

    死的人越来越多,梁王发了疯,尸体都不让人运出去。一群皇亲国戚平日穿金戴银,享受朝贡,现在却和满地尸体待在同一殿中,同吃同喝。

    不只与尸体同屋,他们连如厕都不能去外面。

    梁王整整三日的折磨,让这些享受尊荣的大魏至贵男女们崩溃。

    但是太后面无表情地坐在上方,无论死多少人,无论子孙们哭多少次,她都闭眼不看,闭耳不听。有太后的威严在此压着,皇亲国戚们不敢真的向梁王低头,只怕日后即便活着离开这里,也要被从皇族中除名。

    梁王越发焦躁。

    他无法逼出退位诏书,就始终不能名正言顺。而这里耽误的时间越久,朝堂上的反对声音就会越来越多。四方勤王的兵马离长安越来越近如果梁王控制不住长安,他拿什么说服天下人

    自古谋权篡位,哪有那般容易

    梁王受不了了,一个时辰再过,他再杀一人。殿中人只知道哭,却仍没有人站出来。梁王提着染血的剑,他熬得病态的眼睛抬起来,蓦地看向坐在高位上闭目的太后他的母亲。

    坐在太后身边的长乐长公主最先看到梁王这个眼神,她一声惊呼“你要对母亲做什么”

    梁王几步上来,一把扯住太后的手腕,将太后拉扯起来。他将剑按在太后颈上,太后大怒“逆子”

    梁王面上肌肉抽搐,他笑“母亲,谁不想做皇帝您平日不是最疼我么,不是您让哥哥留我在长安居住么母亲,我告诉你,我早就想当皇帝了,我想了很多年了可是母亲您平日那么疼我,为什么皇储之位,不让皇兄传给我

    “你们都听着再没有人站出来,我就杀了太后哈哈,我知道你们心里都巴不得”

    他手中的剑按在太后颈上,鲜血一点点渗出。太后威严的目光逼着众人不许低头,长乐长公主在旁忽然道“我来写”

    太后怒极“长乐,你敢”

    梁王兴奋的眸光盯住长乐长公主“姐姐,你真的会写”

    长公主不敢与太后对视,她更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梁王逼死。什么荣华富贵,什么皇室尊严若是人没了,又有什么意思。所有人都不敢做皇室的罪人就让她来吧。

    长公主闭目,泪水从眼中流下,她声音沙哑,语气飘忽“幼时皇兄教我读书,执我手,一字一句地教我背书。皇兄最为宠爱我,我想要什么,皇兄都给我。我的字是皇兄教出来的,我也会、也会模仿他的字迹。”

    太后喘着气“长乐你行此事,日后再不是皇族公主”

    梁王迫不及待“别听母后的姐姐,日后我是皇帝,你还是舒舒服服的长公主”

    长乐长公主周身都在发抖,她睁眼,对梁王笑了一笑。那笑容几分空洞,几分苦涩。她一直在发抖,但她伸出手“拿笔墨来”

    宫殿中终于静了下来,梁王让人用破布堵住太后的嘴,让那老太婆不能再骂出声。他眼睁睁看着长公主坐在案几前,将死去皇兄的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他心中大为惊喜,心想皇姐有这般本事,怎么从不为人知

    是了,是因公主不能从政,长公主从不过问朝堂事,大家便也不了解这位长公主。

    这位长公主再嚣张跋扈,生平做过的让人最有印象的事,也不过是孀居后,从凉州绑了位俊俏至极的将军做了驸马。

    长公主的最后一笔字才刚刚收笔,等在旁侧的梁王就迫不及待地抢了诏书细看,寻找是否有搞鬼的地方。他找不出来,便哈哈大笑,对皇姐满意得不得了。

    长公主声音虚弱“你总该拿吃的给我们了吧”

    梁王仍在看诏书,却随意地摆摆手“外面的人,拿吃的给他们。”

    长公主发着抖坐在案前,宫人们鱼贯进来。她一径眼睛发空,盯着自己写字的案几。她不知自己为何那般鬼迷心窍,她真的成为了家族的罪人。若梁王登基,日后史书上,她便是应该挫骨扬灰的那一人

    旁边服侍的人,将一盏茶向长公主身前推了推。

    长公主没有反应过来。

    那人再推了推。

    长公主抬头,与旁边的宫女一对视,她目中微地瞠一下,双目中泪水涟涟。她唇角颤抖,一下子握住这宫女的手,她张口想说话,却一个字说不出来,任由泪水模糊视线。

    这是她的儿子蒋墨。

    蒋墨真的有一副好到极致的相貌,让旁人万万羡慕不来。他睫毛那般长,眼睛那般黑,皮肤又如玉如雪。他还年少,骨架尚未完全舒展开。

    这样的美少年扮上女装毫不突兀,唇红齿白,看上去不过是一个个子高一些的美丽小女郎。

    蒋墨握住她的手,又指指那一边躲在一根柱子后的小太子。他用眼神试图和自己的母亲交流,长公主含泪望他,知道他能到这里,必是经历了许多苦处。

    长公主对他点了点头,哑声“你去给太子送点儿吃的。”

    蒋墨露出一笑,起身走向太子那边。

    长公主稳了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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