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是原霁回到凉州后,救下的第一个与他同龄的孩子。这是他的兄弟、哥们儿,在朋友面前,血缘出身有什么重要的。

    原让为了凉州的发展,让胡汉杂居时,原霁也是举手支持。血缘血统原霁一直想证明这个不重要

    但是在李泗看来,这个比兄弟更重要是么

    原让看着原霁阴郁面容,缓缓道“七郎,不必这般生气。太过生气,会烧毁你的理智,影响你的正常判断。”

    原霁听不进去,他起了身向外走“二哥,我去漠狄了。”

    原让没有阻拦,他坐在屋舍中,见原霁风风火火地回来,又更加着急地离开。原让喝一杯酒,酒液入吼,他感觉到几丝苦闷寂寥。他心有所感,知原霁已开始走出他布下的安全网,原霁连作战计划都设计得如此全面

    那么,原让对于凉州的意义,便会在原霁光华的笼罩下,一日日被遗忘。

    无妨,求仁得仁,正是他想要的。

    只是难免落寞。

    原霁点兵,他不要太多兵马,就带着自己亲自练的轻骑精兵,打算深入漠狄捉拿逃犯。

    “少青少青”

    原霁策马在郡城下停下,回头,见是赵江河御马追来。赵江河脸上尽是怒色,道“李泗这个混蛋我与你一起去漠狄”

    原霁露出迟疑神色。

    赵江河“犹豫什么那是你兄弟,也是我兄弟他这么捉弄我们,老子一定要问一句为什么”

    赵江河陡得住嘴,忽然问“原少青,你该不会也怀疑老子是敌人内应,连老子也不信了吧”

    原霁“胡说什么我只是在想,萱萱告诉我,你年初就要和我表妹成婚。那你就应该留下。”

    赵江河一下愕住。

    他压低声音“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这次去漠狄要很长时间才回来捉拿一个李泗,会这般困难”

    原霁目光飘忽一下,不语。

    赵江河茫然看他,突然醒悟过来。他望着少年面孔,一时间百感交集原霁如今是将军,他的作战计划,自然不会再和往日一样与兄弟交底。

    赵江河朗声笑,道“那我更要跟着你走一趟漠狄了我们兄弟三个李泗欠我们一个答案”

    原霁深深凝视他,半晌后,笑一下,舒展眉目“好我们兄弟一起去捉他问罪”

    此时,束翼仍在军营中,练着他的“女英军”。数日隔绝外界,让他对外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束翼练兵练得百无聊赖,对一群女郎也不好下重手。他心中想念原霁面对女郎们的心狠手辣,便蹲在草皮上,嘴里叼着一根草,嘀咕着原霁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原霁临走前将束翼丢在军营,束翼如同被遗忘一般。

    但束翼仍记得练兵。

    他只是满心怨念,赌气地想等七郎回来跟自己道歉凭什么将自己丢下这么久

    他从未离开过七郎这么久

    “十步”本握爪在架子上歇息,忽而拍开翅膀,飞上天宇。“十步”扑打着翅膀,围绕着束翼骚扰他。束翼烦闷地拍开大鹰“自己玩去别烦我。”

    原霁养的这只鹰,飞出了军营,一刻钟过去,都未曾飞回。众人连忙来报告束翼,束翼不在意“它大约捕食去了,晚上就回来了。”

    “十步”在云翳间盘旋,高低起伏,它从上空直冲而下,向下方沙漠中的一行骑士飞跃而去。一声鹰唳后,“十步”一个俯冲。原霁等人御马于沙漠疾行,赵江河忽看到一道黑影冲下,他正想叫原霁小心,便见“十步”收了翅膀,停在了原霁肩上。

    原霁正眯眼迎着日光判断方向,忽而肩头一沉,他侧头,看了它一眼。

    赵江河稀奇“哟呵,好久不见十步了。十步要跟咱们一起走”

    “十步”脚爪紧扒住原霁肩头,唯恐原霁赶它走。

    原霁未曾穿铠甲,这只鸟激动蹦跳间,将他的肩上衣袍撕扯开,露出棉絮。“十步”僵一下后,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把棉絮重新扒拉回去,自己乖乖立在原霁肩头不敢再乱动。

    粉饰太平。

    原霁面无表情地瞥一眼它,他的脖子都被它激动时来了一爪子,露出几道红痕。也多亏他皮糙,才没被它抓出什么好歹。原霁嗤声“蠢鸟。”

    他依然纵马疾行,未曾赶“十步”离去。

    束翼依然蹲在武威郡营中念叨原霁什么时候回来。

    长安城这边,张望若去灶房为蒋墨端药回来时,听到几个侍女挤兑她

    “都是因为她,我们公子才弄丢了东西,还喝了毒。”

    “如果不是她拉着公子不知道捣鼓什么捣鼓了一晚上,我们公子每夜都会检查自己带回来的东西,怎么会弄丢还害驸马和公主殿下又为此争吵。”

    “对,对,对。而且我们公子平时怎么可能会喝寻常井水打上来的水我们公子喝什么不需要仆从先验毒就是她逼着我们公子道歉,我们公子才喝了那个茶水她自己倒没喝那茶,自己喝的茶倒是从我们公子房里顺出来的,谁知道她和那个下毒的人有没有什么关系”

    “现在当晚的卫士和仆从都被殿下关起来审问、责骂,她凭什么逍遥在外”

    “算了算了,人家是七夫人的师姐和我们这些下人怎么一样。”

    张望若听那些侍女明目张胆这般悄悄咬舌根,不禁啧一声。她心知这些话是说给她听,长公主对她表示不满。但同时,张望若心里也轻轻怔了一下,心想莫非就是因为自己的多此一举,害蒋墨弄丢了东西,还为此中毒

    那毒,宫中来的御医们已经有了眉目,很快便能让公子墨醒来。但是那被李泗偷走的东西,却让蒋墨半年来的辛苦,变成了一桩笑话他千里迢迢去漠狄王庭,不顾性命偷回那物,也许只是为了让他父亲高看他一眼。

    而今全毁了。

    是她的错么

    张望若沉思间,一个卫士到她面前,道“女郎,我们殿下有话问你。”

    关幼萱坐在蒋墨屋舍里间的一张小几旁,盯着御医们给床榻上那位面容惨白、一直昏睡未醒的郎君试药。关幼萱紧张地盯着他们的动作,期盼蒋墨早日醒来。

    一个侍女急匆匆从外进来,乃是原淮野临时调用给她的一个侍女。

    侍女贴于她耳,急声“七夫人,你师姐承认是自己害了公子墨,被公主殿下关起来审问了”

    关幼萱瞪大眼睛,蓦地便要站起向外走。但她又忽的停步,脸色青白间,关幼萱强行让自己转过身,面向床上那还正昏迷的少年郎君。她压低声音“不、不行我救不了师姐,还会惹公主殿下厌恶,说不定将我也关起来。那就还要公公救我们。”

    她是留下来解决问题,不是制造问题的。

    关幼萱抿唇,告诉侍女“你、你将我的话拿去求殿下,说真正的凶手未曾归案,我并不知道师姐在其中做了什么。可是师姐与五哥不是有师徒名分么殿下将师姐关起来,我无话可说。但望不要动刑,我师姐无名之卒,死不足惜,若是因此伤了殿下和五哥之间的母子情分,却是糟糕先等五哥醒来,再说这些好不好”

    侍女惊讶地看她一眼,应一声后出去传话了。

    想不到七夫人看着天然纯粹,像个懵懂贤淑的小淑女。行事却有自己章程。

    三日后,蒋墨终于睁开了眼。

    他咳嗽着醒来,关幼萱连忙将一碗汤水端给他。他靠在小女郎肩头,关幼萱心中挂念张望若,却不好在蒋墨刚醒来的时候打扰他,只顾心间百爪相挠。

    脑中混乱,今夕不知何夕。屋中的香薰得人晕乎乎,蒋墨闭着眼颤声“发生了什么事我的植物是不是不在了”

    关幼萱眼底微烫,踟蹰一下,还是告诉他“是,我夫君已经去捉人了五哥放心,我们会给你一个交代。”

    日头斜斜照入青帐中,蒋墨抓住帐子,悬着帐子的小香球微晃。蒋墨面容因愤怒而微红,他喘着气恼恨“我的、我好不容易拿回的东西交代有什么用”

    他闭目,就好像见到原淮野平静无波的眼神,和他冷淡的话“我早提醒过你,你保不住那物,是你不肯早早交给我。”

    如此蒋墨如同废物一般只为人做白工

    关幼萱目中水波湿润,只柔声安抚他,不肯多言。蒋墨刚刚醒来,一动便头晕,关幼萱劝他靠着枕头休息,让御医再来看一看。她心里记挂着师姐,转身出去要去探望,蒋墨一把握住她手腕。

    蒋墨睫毛低垂,脸颊浮起几分诡异的红热色“你师姐呢”

    关幼萱心中一时难受,泪意差点落下“她、她”

    蒋墨蓦地抬目看向她,与她对视片刻,他一下子明白了。以母亲对自己的爱护,张望若必然凶多吉少。蒋墨咬牙“蠢货”

    他一时胸闷,向后仰倒,几乎喘不上气。关幼萱俯下身,被他握住手腕。蒋墨声音低哑“走,我们去看看那个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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