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另拿了一双筷子给宋坊主布菜。他双手同样灵活,她这莫名其妙一句话入耳的时候,他也刚好一筷子羊方藏鱼稳稳送入她的碗里。

    元正自然而然地顺着她问“此话何意”

    但他还是没有叫“小姐”。

    尹清和暗自咂摸咂摸嘴,心说当年的自己搞不好还真是个狼人,口中说的却是“明明兄妹俩都比我小,却总觉得我才是孩子,时时刻刻都想着要照顾我。”她又好笑又好气地说,“在你们俩个眼里,宋玉红今年有没有三岁”

    如果是清醒时的元正,他的回答一定会中规中矩。

    “小姐多想了”、“照顾小姐是我们分内之事”、“小姐忙着生意,我们总该多做些什么”

    诸如此类的才对。

    可他偏偏以为自己正在梦中。

    所以不会挣脱她的手,也不会退到她的身后,就连面对这样显而易见是捉弄的问题,他居然也真的沉思了片刻,然后答道“不会是三岁。”

    “连三岁都没有么”

    “并非如此。”

    他取了碗碟,原本正给一块鱼肉剔刺,闻言手上一顿,还未开口耳根先悄悄红了一片“只是,若止于三岁”

    素来冷静的少年还是忍不住偏过了头,只把红透的耳朵留在她的视线里。

    “我,我们就无法来到你身边了。”

    这一句,纵然声音极低,却还是把珍重万分的心意一瞬剖白。

    但凡世上真有时光倒流、死而复生的神迹,他们兄弟俩哪怕穷尽所有,千刀万剐,也要换得家人平安无事。

    然后某一年,他们告别父母,纵马江湖,行侠义之道,管不平之事。

    又某一天,兄弟二人经过一处城镇,会发现街边有一家悬挂红底火纹宋字旗的酒坊,倾城无双的坊主姑娘也刚巧归来,正要下马车时似有所觉,抬眼去看,而已经半撩开的车帘外,两个容貌相似的俊美少年正好也在看着她

    若是如此

    该有多好。

    他们兄弟的性格虽是南辕北辙,却一向心有灵犀。喜欢上同一个姑娘这件事,他们谁也瞒不过谁,或许会闹别扭,好几天谁也不理谁,或者干脆狠狠打上一架,揍得对方鼻青脸肿。

    “你怎么可以喜欢她”

    “我为何就不能喜欢她”

    也许还要这么幼稚地边打边吵。

    但还是会和好。

    他们会约法三章,公平竞争,看谁能赢得心上人的回眸一顾。

    他性子温文,会暗自观察心爱姑娘的喜好。若她喜欢,会陪她春日踏青赏花,夏日游湖泛舟,秋日登高看枫叶红遍,冬日围炉煮酒等初雪。若她不爱这些,那便陪她去做她爱做的事,朝夕相伴,寸步不离。

    弟弟心思活络,或许会带着心上人到处疯玩,教她些防身功夫,趁机拉近两人的距离,再带着她走街串巷搜罗小吃零嘴。若是遇上不长眼的混混小偷,弟弟一定会变着法地显摆身手,可要是真有危险,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护在身后。

    因为他们的心上人是这样好的姑娘,值得任何人拼尽全力去争取。

    或许最后他们谁也不能抱得美人归,也或许心上人会在某一年的七夕,笑着将一条代表姻缘的红绳送给他们中的一个。

    错失的那个,会忍下一切苦涩,笑着恭喜,然后向她讨要几坛好酒,转头便痛彻心扉地醉上一场。

    若真能是如此,哪怕错失的那个是他,这一生也再圆满不过了。

    父母安在,手足喜乐,心上人缔结良缘。

    夫复何求

    “我与他同胞而生,自小心意相通,我知他所想所念。”

    可能是仍握在一起的手传递了勇气,也可能是梦中再不用顾忌什么,元正略过了代表女儿身的“桑落”,只说了一个“他”字,就像是代替自己处境更为艰难的弟弟,十五年来第一次吐露了心声。

    “五岁那年,有我们此生最大的噩梦。”

    一夜痛失一切,仇深似海,蚀骨噬心。

    “但是,也有我们此生最大的幸事。”

    双耳红得几欲滴血,少年却在此时转回了头,他没有看自己的心上人,怕这突如其来的几句话还是吓着了她,只好低头继续去剔鱼刺。他持筷的手仍是稳的,每一根细小的绒刺都被认真地挑了出来。

    身边的红衣姑娘始终安静地凝望着他,没有催促,没有不耐,也没有惊讶失措,虽然只是一个梦中幻影,也给足了所有的鼓励和支撑。

    少年就在这样的目光下,一边把入口即化的鱼肉送进她的碗里,一边终于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轻声说出最后一句“阿玉,遇见你”

    “此生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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