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眠在睡前特意向掌柜多讨了一张棉被,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

    然而那棉被用了多年,里面的棉絮早结成一块块的了,凹凸不平,垫着更难受。

    谢眠翻来覆去,很艰难才睡着。

    睡也睡不安稳,总觉得腰后有什么硌得慌。

    他迷迷糊糊中,突然很怀念他在天界的床。

    那床榻上足足铺了三层冰丝云锦,温凉如水,柔软如云。

    冰丝云锦是四海八荒里众所周知的奇珍,只有天界有,数量还很少,近千年来,天界诸多织女共同努力,也只造出来三匹,都献给了帝君晏陵。

    然后又被晏陵转手送到了谢眠那里。

    你看这个人,不声不响地将他惯成这样,却连他离开了都一声不过问。

    谢眠在半睡半醒间,迷迷糊糊又气咻咻地骂了一句“混蛋”。

    声音落下时他隐约感觉哪里不太对,眼睫颤了颤,挣扎了许久,才打败倦意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简陋的小客栈,而是宽敞干净的寝屋是晏陵的寝屋。

    安置在灯盏里的夜明珠散发出清冷光芒,谢眠盯了一会,清醒了一点,觉得手臂有点麻,低头看了看才发现原来他刚刚是趴在桌上,手压久了就麻了。

    谢眠收回手,甩了两下,站起身来走了几步,脚下软得像在走棉花,放眼看四周,所见之物都有淡淡的朦胧感,心知这是在梦里。

    屋里静悄悄的,晏陵不在。

    仙者修为到一定境界后能控制梦境,不过谢眠还没到这水平,他有点摸不准会梦见什么,迟疑了一会,转身去开门。

    门一开他就被站在门口正要进来的人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自己绊了自己一下,差点摔倒。

    腰间一紧,晏陵长臂一伸圈住他的腰,扶他站稳。

    “总是毛毛躁躁。”晏陵低沉的嗓音响起,“就该让你摔几回,长记性。”

    话是这么说,搭在谢眠腰间的手却没松。

    谢眠心有余悸地站稳,闻言想反驳,要不是晏陵无声无息地站在门口他怎么会被吓到,一张嘴却反应过来不对,这不是现实里的晏陵。

    现实里的晏陵怎么可能这么和他说话说这么多个字

    谢眠眯了眯眼,周围物件披着雾似的,晏陵却清晰分明地站在他面前。他抬手戳了戳晏陵的胸膛,状似随意道“那你别扶我,反正你都不在意我疼不疼。”

    “”揽在谢眠腰间的手紧了紧,晏陵道“别胡闹。”

    他手上用力,带着谢眠转了个身,往屋里走去,反手掩上了门。

    语气虽还是凉凉淡淡的,但谢眠能从中听出几分放松的情绪。

    果真是假的。

    这梦里的晏陵比现实温情多了。

    意识到这一点,谢眠不仅没有高兴,反而有点生气。

    一百年时间不长不短,就算是养条鱼也该有感情了。

    谢眠下定决心来和离的时候,心里其实还带着些飘渺的期盼的,然而晏陵不拒不驳,后来他离开,晏陵更是一句不过问。

    现在他出现了,这人又跟无事发生一样和他说话

    谢眠心平气和地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个梦,梦是假的晏陵也是假的,都当不得真。

    下一刻他理直气壮地迁怒,一巴掌将晏陵搭在他腰间的手拍掉了。

    他没省着力,一巴掌下去晏陵手背微微泛红。

    旋即毫不犹豫地从晏陵怀里脱身,退到桌边,上下打量了一下晏陵,慢吞吞说“我们都分开了,搂搂抱抱不合适吧。”

    晏陵被打了并没有生气。他清凌凌的视线落在谢眠身上,许久才低声问“怎么了。”

    这句“怎么了”刹那间点燃了谢眠的情绪。

    谢眠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是嗓子里被哽住了一样。他想到昨日一觉醒来屋里只剩他自己的情景,想到那些小山堆一样的画卷,又想到然九恭恭敬敬地回答他说帝君不知何时回来。

    小情绪一起他语气便硬邦邦的“什么怎么了,就是我们已经和离了,不再是道侣了,还是讲究一下礼数比较好。”

    晏陵往前两步,在他身前站定,垂眸望来,脸上泛起一丝轻微的无奈,问“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

    这问题问的太晚,谢眠只觉得生气,他性子懒散,为人咸鱼,平日里最在意的事情不过是吃喝睡和收集各种漂亮东西,晏陵是他这百年来最心动的人,也是他怎么都得不到的人。

    原本好聚好散也没什么,可偏生离别前晏陵不按常理地闹了一顿。

    反正是梦,说什么也无所谓。

    谢眠说“帝君与我结成道侣百年,我将帝君放在心窝里日夜守着,可帝君总不理我。我什么都和帝君说,帝君什么都瞒着我,避着我,从不来找我,更不肯碰我我从来看不懂帝君的心思。”

    他长相不差,别的小仙官都夸他生得好看。

    可他每次找晏陵,都只能得到冷冷淡淡的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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