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有几分歪理,我怎么可能辱他骂他作践他”胡车儿又急又怒,“反正我只晓得喜欢他就得惯着他,其他的小爷我做不来,虚伪捧都捧了,瘦猴儿你别说风凉话了,你有挽救法子没”

    掌柜听他叫自己瘦猴儿,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没有”

    耳边吵吵不断,被完全无视的当事人谢珉深感无奈,道“不用补救,我不想赎身。”

    “为什么”这次掌柜和胡车儿异口同声了。

    “赎身了我能去哪儿”

    胡车儿不假思索“可以跟我走南闯北逍遥自在”

    谢珉摇头“那上头说一句话,我们就算身在天涯海角,是不是还得乖乖回来坐牢”

    “上头哪个上头”胡车儿愣了。

    谢珉道“地方官府、京兆尹、大理寺、刑部、甚至诏狱,保不准是皇帝。”

    掌柜深看他一眼,佯装不知“你这是何意”

    谢珉道“谁都能轻易叫我身陷囹圄,逍遥是真的逍遥吗”

    这里不是讲平等讲法律讲人权的现代,没有政治权利和地位,当个普通老百姓,跟的还是个在灰色地带游走的神偷,如果东窗事发,谁能保他

    胡车儿归根结底只是个贼,在皇宫在官府都没人。

    寄希望于他人,本就不现实。

    或许能安逸一时,可往身后看,那片令人心悸的黑暗,不知何时会笼罩。

    这个朝代任何一个有权有势之人,哪怕是地方上的芝麻小官,都能随随便便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因为他是个贱民,最多不过是个良民。

    这样的身份远远不够,不够保自己无虞,不够让他每日睡下,不用担心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他不想当随风摇荡不知何时被连根拔起的草,的确,在摇荡到高处时,他会有逍遥快活的错觉,可这归根结底,只是错觉。

    他的根不稳。

    这才是赤裸裸的现实。

    所以他从没想过走。

    走是饮鸩止渴,不走,机会更多更大,因为这里是青楼,是京都,是离权力中心最近的地方,二十里之外,就是金碧辉煌让平民老百姓顶礼膜拜的皇宫。

    胡车儿似懂非懂,掌柜神色一瞬间却无比复杂,他眼中有恍然。

    他想到那日甄太监走后,他同谢珉道“堂堂男子,雌伏人下,奇耻大辱,岂不是赔进去”,谢珉看他一眼,说他错了。

    他还记得当时谢珉那个眼神深沉而渺远,裹挟着淡淡迷雾,却又矛盾的清澈犀利。

    当时他不明白,眼下却了悟了。

    他分明在那时就胸有成竹,为自己下了决断。

    谢珉从始至终就是故意的。

    他压根没想走。

    他要的就是高调。

    甄太监以为他在利用谢珉赚大钱,却未承想,谢珉在借他攀高枝。

    毕竟甄太监是宫里出来的,认识不少真贵人。

    谢珉巴不得胡车儿捧他,炒他身价,让他能接近更位高权重之人。

    大楚阶级分明,贫富差距极大,官民势如水火,良民想爬上去都难如登天,更别提贱民。

    良民翻身,几乎只有科举这一条道。

    可干过小倌这一行当的,就算赎身了,也终身不得参加科举,这是大楚律法上清清楚楚写着的。

    谢珉怎会不知他又凭什么起来

    他从头至尾都在盘算着攀附权贵。

    这是好听的说法,难听点,叫爬床。

    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所处的地方,就是他最好的跳板。

    至于爬谁的床,就得看他的本事了。

    掌柜向来憎恶权欲熏心、工于心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不知为何却对谢珉恨不起来,非但不恨,反倒有怜,有激赏。

    有这样的心计、格局,若是谢珉会投胎一点,说不定早就高坐云端,成了百姓景仰山呼的对象,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可这世上最美好的是如果,最无用的也是如果。

    来不及了,他已接到密信,主子明日抵京。

    谢珉明日之前走不掉,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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