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合上,不会儿就传来流水声。

    陆俨原本坐在床边听着,不到半分钟就坐不住了,又起身回到对门,将刚才翻出来的笔记收好。

    想了想,待在对门也不妥,又下了楼。

    楼下沙发前有一个柔软蓬松的圆垫子,巴诺就趴在上面,好像很舒服。

    陆俨扫了狗崽子一眼,笑了,在沙发床前坐下,用手揉了揉巴诺的头,巴诺抬了下眼睛,撒娇的发出“呜呜”声。

    陆俨又试了试沙发床的弹性,不会太软,躺下时腰部也有足够的支撑,而且棉被和被罩都是新的,有清新的洗衣液的味道。

    陆俨躺下后刷了会儿手机,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听到楼梯处传来薛芃的声音,说“陆俨,十点了,早点睡吧,我也睡了,晚安。”

    陆俨先是一顿,还以为薛芃会下楼,但转念一想,十点了,是挺晚了,便说“好,晚安。”

    陆俨将灯关上,躺在床上许久,却了无睡意。

    而楼上,薛芃将头发吹干,就钻进被窝,吃了一颗褪黑素,等药劲儿上来,就关灯睡觉。

    临睡前,她还在回想陆俨方才的话,还有他唇边的浅笑。

    薛芃将头往被窝里埋了埋,也跟着笑了。

    只是这一觉,薛芃睡得并不踏实。

    也许是下午看到了siy tak的帖子,加上晚上暖气烧得比较热,睡着没多久,薛芃就开始做梦。

    一个接一个,但梦境却很模糊,好像有着复杂的剧情和人物关系,可是揉在一起却乱七八糟的。

    薛芃中间醒了几次,来回翻身,甚至将手脚放在被窝外透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觉得冷了,加上她又做了个梦,人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她梦到有人死了,梦到她和陆俨一起去案发现场查案,有很多血腥的画面,还有很多证据出现。

    他们逐一排查,终于锁定了犯罪嫌疑人两人,却又在这个时候发现了更可疑的第三人。

    然后又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剧情,比如第三人又如何狡辩,如何与警方周旋。

    这时,第三人的律师出现了。

    而这位律师不是别人,正是薛奕。

    薛芃和薛奕在梦中对弈,双方都坚定着自己的立场,寸步不让。

    薛芃坚守原则,不枉不纵,讲究证据和实事求是。

    而薛奕则认为法律应当客观公正,就算是被告,他的权利也应该被保障。

    姐妹俩因为观念的碰撞和最终的判决,最终吵了起来。

    薛芃一下子醒了。

    她睁开眼,安静地躺在黑暗中,过了好一会儿还有点缓不过神。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下午看了siy tak的帖子,睡前又和陆俨聊了法律如何,而大脑需要在睡眠中整理消化白天吸收的资讯,进行重组,没想到在这个过程里,给她编织了这样一个梦境。

    薛芃叹了口气,坐起身,将床头柜上的灯打开,下意识就要去拿水杯,却发现水杯根本不在旁边。

    哦,她把水杯落在楼下了。

    薛芃挣扎了一会儿,纠结会不会吵醒陆俨,可是口又实在很渴,嗓子都觉得干疼了。

    两分钟后,薛芃终于坐不住了,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走下楼梯。

    楼下十分安静。

    薛芃无声的来到开放式小厨房里,打开一盏小灯,果然在案台上看到自己的水杯。

    她拿起来喝了两口,水已经凉了,却很解渴。

    陆俨睡的沙发床被两排书架围着,圈在客厅里,从薛芃这个角度,只能透过书架的缝隙,看到那里鼓起的棉被。

    薛芃喝了半杯水,喘了口气,觉得喉咙终于舒服了。

    她正准备拿着杯子上楼,这时就听到书架后传来一道嗓音“薛芃”

    紧接着,那鼓起来的棉被就动了,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薛芃一顿,走过去说“我下来找点水,是不是吵醒你了”

    说话间,她也绕过书架,就着微弱的光,看到躺在被窝里的陆俨,他头发有些乱,眼睛微眯,见到她后笑了一下。

    然后,他向她伸出手臂“我也有点渴。”

    薛芃将剩下的半杯水递给他,接着坐到沙发床边,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巴诺。

    直到陆俨将半杯水喝光,问“水有点凉,你怎么不烧点热的,也不怕胃凉。”

    薛芃说“怕吵醒你。”

    陆俨叹了口气“我没事,其实我也没怎么睡着。”

    薛芃接过杯子,放在一边,问“怎么,认床了”

    随即就打了个很轻的喷嚏,鼻子有点痒。

    陆俨往后挪动身体,腾出一块地,顺手将棉被打开“你穿的太少了,先进来。”

    薛芃也没犹豫,顺着他腾出来的地方躺下。

    棉被在她身后合上,炙热的温度笼罩下来,将她团团围住。

    薛芃挨近他怀里,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她身上的凉,和他的热,形成鲜明的对比。

    等薛芃缓过劲儿,才问“是不是睡沙发不舒服”

    “倒也不是。”陆俨清了清嗓子,隔了两秒,才低声道“是我心猿意马,定力不够。”

    薛芃一怔,抬眼对上他的目光。

    陆俨用笔尖碰了碰她的额头,吸了口气,又道“想到你睡在楼上,我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薛芃笑了,忽然问“有没有怪过我”

    陆俨不解“嗯怪你什么”

    薛芃“怪我没有早点答应你。”

    陆俨“哦”了一声,说“没有,我觉得现在很好。要是你早答应,咱们也未必能像现在这样,踏踏实实的在一起。”

    这倒是。

    薛芃想了一下,她和陆俨的性格磨合了很多年,主要是她太别扭,很多事想不明白,而陆俨也面临过两次卧底任务,加上后来钟隶的离开,她和陆俨因此有了龃龉,再后来就是一个接一个的案子。

    在这个过程里,他们的精力时常被外面的变故牵引走,实在难以集中在对方身上,尤其是她,几乎要把感情从生活里剔除掉了。

    薛芃正想到这,就听陆俨问“今晚是不是做噩梦了”

    薛芃安静了两秒,才点头。

    陆俨又问“梦见什么了”

    薛芃将梦境简单描述了一遍,说“很多都记不清了,但是和姐姐争吵的那段,我还有印象。”

    都说梦境是潜意识的映射,她也不知道她和薛奕的不合,意味着什么。

    是内心的恐惧么

    薛芃说“如果她还在,现在应该是江城最出色的律师,将来还会成为最大律所的高级合伙人。可是我却不希望,看着她变成另外一个韩故。”

    陆俨一叹,抬手顺着她的头发,说“就算会出现一时的意见不和,不理解,这也只事磨合的过程。长远来看,你们早晚都会在职业上找到新的平衡点。就像咱们之前聊的那样,法律也在犯罪和伦理之间不断的寻找平衡,它不够完美,但它会更好。”

    薛芃将他搂紧了,说“为什么你每次都能安慰到我,好像一下子就能切中脉搏大家都说,男人和女人是很难说到一起去的,因为思考方式不一样。”

    陆俨问“怎么不一样法”

    薛芃回忆了一下,说“男人喜欢讲道理,女人喜欢讲感情,女人要讲感情的时候,最烦男人讲道理。”

    陆俨轻笑“就像我每次说你,你都嫌我唠叨”

    在昏暗中,薛芃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然后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字“嗯。”

    这小动作被陆俨尽收眼底,他仍是无声的笑,笑出一口白牙,胸膛跟着起伏。

    薛芃抬眼瞪他“你又笑什么”

    陆俨收敛了几分,又把话题绕回到刚才,说“我之所以每次都能安慰到你,那也是因为你愿意听我说话。”

    “嗯”薛芃问“怎么讲”

    陆俨“若是你把耳朵闭上,把心关上,那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觉得与你无关。你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样的。”

    薛芃一愣,又回顾了一下过往,仿佛高中时有过那么一阵,等考上公大之后才逐渐好转。

    想到这,薛芃问“你是在我前面考上公大的,后来你在学校里看到我,明明知道我性格冷,脾气臭,不好相处,为什么还愿意主动理我”

    陆俨半真半假地说“因为我知道,要是我不理你,你恐怕很难交到朋友。”

    薛芃“那你是同情我”

    陆俨没有立刻接话,沉默了片刻,似乎正在回忆。

    薛芃就一直盯着他,直到他目光落下,低声应了“其实我也说不好,只是觉得有一种吸引力,吸引我接近你。咱们来自同一所高中,有过共同的经历,我知道你发生过什么事,也知道你站起来,最后考上公大有多么艰难。那些事,在我再见到你的那一刻,全都涌了上来。”

    薛芃一下子说不出话了,只是将头埋在他的胸前,觉得眼睛有些酸。

    她的心,原本早就因为薛奕不幸离世的打击,渐渐掏空了,她不想接触任何人,更不允许陌生人走进她的世界。

    自然,她也不会想到,陆俨会在那个契机出现。

    十年的时间,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一个人最年轻的时光,这十年他们在彼此的人生里留下太多足迹,多到她早就习惯了这个男人的存在,掏空的心也在不知不觉间被填满了。

    薛芃闭上眼,嗅着他身上的气息,直到意识逐渐模糊,听到陆俨说“是不是困了,睡吧。”

    薛芃无意识的点了下头,动也不动,就这样靠着他,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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