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四, 夜。

    长春宫处处喜庆,殿里点上了龙凤烛台,鎏金蟠龙衔珠香炉里燃起一缕白烟,袅娜着升至半空, 又在下一刻消散在半空中,合欢香很快在殿中蔓延开来。

    封后大典流程走下来, 元欢被人扶着坐在百子被上,喜帕仍在头上盖着,她一抬眸,便只能瞧见帕子下的流苏坠子, 轻轻的随着她的动作晃动。

    帝后大婚毕竟不同于普通人家, 几位王妃侧妃皆进了宫,侯在长春宫中,但周围又安静得过分,直到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元欢才听见一应的跪安声。

    元欢突然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一声又一声,简直快要盖过喜娘说话的声音。

    青葱一样的指尖搭在刻着繁复花纹的金苹果上, 一下接一下地摩挲,仿佛借此, 就能平复因为视线黑暗而带来的不安。

    元欢突然觉得有些恍惚,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 就如同梦境一样不真实。

    从前朝国破到现在, 他们在一起五年, 冷了四年,然后她失忆了小半年,又与他分开几月,今时今日,他们却要成亲了。

    脚步声停在跟前,她的视线中,是小半截暗红绣金线的喜服,腰间垂下一块雕琢精细的玉,玉上刻着龙凤盘旋的花纹,与她身上的是一对,看着既喜庆又吉利。

    下一刻,元欢头上的喜帕便被人挑了起来,她下意识抬眸,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印着男人含笑的脸庞。她的表情无辜而茫然,严褚见了,突然就想伸手揉乱她的发,到底顾念着场合,将大红的喜帕放到宫女们托着的银盘上。

    锦王妃与侧妃招手唤来喜娘,笑道:“皇上,皇后娘娘,该饮合卺酒了。”

    小而精巧的酒杯,拿在手上没什么重量,元欢手却微有些发虚,及至两人气息交缠在一起,她几乎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直到清亮的酒液淌进喉咙,辛辣的滋味绵长荡漾,她睫毛才颤了颤,将手中的酒杯放回银盘中。

    待喜娘们说过吉利的话,严褚含笑挥了挥衣袖,朗声道:“下去领赏。”

    偌大的内殿安静下来。

    严褚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指腹上粗砺的茧子摩挲着她细嫩的皮肤,微微的痒与痛,他凑近亲了亲小姑娘的唇,而后失笑:“玉兰香味的,嗯”

    他的话语里像是掺了惑人心神的药,元欢于是十分诚实地回答,“玉兰有放,但蔷薇与月季更多一些。”

    小姑娘声音一如既然的软,烛光下,皇后的吉服端庄贵气,那张芙蓉面却仍是娇怯有余的,严褚坐到她身边,寻了她有些冰凉的小手握着,坚毅的面庞上是难得外露的愉悦。

    这是极开心的表现。

    元欢亦跟着弯了弯眉目。

    “紧张吗”他凑近了问,呼出的热气尽数散在她白玉一样的耳珠上。

    元欢身子微微瑟缩一下,而后像是极疲累一样,轻轻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严褚瞳孔一缩,旋即伸手去揽她,却在下一刻触到她头上冰凉的凤冠。

    这一幕与梦中的场景完美重合,严褚脸上的笑意褪尽,身子从头僵到尾。

    元欢才一靠上他的肩,便觉得头上的饰物扯得头皮发紧,于是只好坐直身子,皱了皱眉,一边取下头上的凤冠一边十分自然地抱怨:“紧张倒是其次,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倒是真的。”

    头饰取下,她长发如瀑般散落在身后,侧面的小窗口,皎洁的月光倾泻,烛光下,她一颦一笑皆是致命的毒药。

    严褚朝她招手,声音低醇,带着某种叫人不由自主听从的魔力,“过来。”

    元欢讶然抬眸,旋即乖乖地放下手中铜镜,踱步到他跟前站定,秀气的眉微皱,问:“怎么了”

    严褚变戏法一样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根木簪来,簪头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模样比不上别的簪子精致,元欢拿到手里细细看了几眼,道:“玉兰雕得有神,其余细节有些欠妥,且木簪也不好配衣裳。”

    身子颀长的男人斜斜靠在床头边,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勾勾嘴角,问:“真看不出来谁雕的”

    头一次见到他露出幽怨的神情,元欢到底绷不住笑开了,她捏着那根簪子在他眼前晃了晃,“为何想到刻支簪子给我,还是木的。”

    想想日后中宫皇后出行,头上挽根木簪,配上一身华贵大气的衣裳,元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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