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嘶哑得不像话:“好生照顾自己。”

    “日后有什么难处,记得跟我开口。”

    男人身上的青竹香宁淡,这个味道,元欢光是闻着,就觉着亲近。她双手环着膝盖,咬着下唇默默地点了点头。

    严褚最后抱了抱她,高大的身影融入黑暗,门帘掀起又落下,外边传来压低了声的问候低语。

    屋里头,元欢仿佛力竭一般,软软地倒在了绣着藤蔓花纹的锦被上,她有些麻木地眨了眨眼,望着窗外无边夜色,想着,一切都结束了。

    明日第一缕天光破晓,所有她厌恶的东西都将消失在她的眼前,脱离重重宫墙,她将以高家女的身份活下去。

    第二日一早,清茶等人进来伺候时,丝毫没有表现出丁点异样,沐浴更衣,再用了膳,赶巧太医前来把脉。

    折腾了一轮,太医笑着收手,说她的情况稳定,脑后淤血一消,身子也会日渐好转,再又嘱咐了些旁的注意事项。

    桃夏笑着用金叶子送走了同样如获大赦的太医。

    元欢记忆一恢复,原本气氛融洽的别院就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氛围,开始她还不大明白,又过了好几个时辰,在见到竹枝小心翼翼奉茶上来的时候,她才恍然。

    这屋子里所有人都绷紧了一根弦,时时防备着她与严褚大闹,像从前一样,不欢而散,冷战僵持,主子们尚不觉得有什么,受苦的倒是里外伺候的下人们。

    檐下挂着形状各异的花灯,元欢就着竹枝的手饮了口茶露,声音轻柔:“你是皇上身边伺候的红人,我先前记忆有失,不知便也罢了,现在知道了还强留着你在身边伺候也说不过去,高家再富贵,也比不上宫里,你说呢”

    竹枝一愣,她生得一副玲珑心肠,不过须臾之间,便已回过弯来,只是出人意料的是,她并没有表忠心说些好听的话,而是跪伏在地上,道:“奴婢听小姐的。”

    元欢微微弯了弯嘴角,没有再说什么。

    竹枝是聪明人。

    严褚才是她的主人,该对谁忠心,她心里肯定有个章程。

    高忻不知是从哪听来的消息,当天下午就来到了小院门口侯着。栅栏上盘着几根枯黄的藤蔓,难得露面的太阳撒下柔和细碎的光点,男子俊逸的面庞上蕴着和煦的笑,温润清隽,引得院子里来往的下人纷纷侧目。

    他站了没多久,就被桃夏一路迎了进去。

    屋子里边,元欢正在剪窗纸,小巧的银剪刀随心意而动,没过多久,一幅简单而精致的锦鲤戏水图就摊在了桌面上。

    早年在宫里,她过的并不如意,每到阖家欢乐团圆的节日,宫里也总会张灯结彩,热热闹闹,她那时候年纪小,难免喜爱这等热闹,便也会跟着清茶桃夏一起动手做这样的玩意贴在院门和窗棂上。

    时到今日,近乎成了一种习惯。

    高忻见了,眼睛里宛如进了一只小飞虫,酸涩滋味顿起。

    “欢欢。”高忻定了定心神,道:“我听太医说你的身子恢复了,所以来看看。”

    说罢,他侧身,露出身后仆人捧着的几根老参,“太医说你现在身子还虚着,日日汤药不断地补养,哥哥给你买了些补身子的东西,等回了京城,再给你挑更好的。”

    元欢抬了抬眸子,像是第一次见到高忻一般,细细打量,最后目光在那与她有两分相像的眉眼间顿了顿,又沉默地挪开了目光。

    她将手中的小剪子放到桌几上,站起身来,睫毛微垂,声音柔婉:“哥哥。”

    现在的元欢,敛了浑身锋芒的刺,虽多了份疏离淡漠,但好歹,能够好好的和他说两句话,叫他一声哥哥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让她彻底敞开心扉,需要的是行动,不急于一时。

    高忻已然知足。

    元欢倒没有想那么多,她和严褚的关系一断,想在京都安然无恙地活下去,只有仰仗高家。且整件事情,高忻也被蒙在鼓里,她虽然看不上她父亲的作为,但对这个巴巴赶来的兄长,她心里并不觉得厌恶。

    对当年之事,两人皆默契地没有提及,闲闲聊了几句,元欢发现,除了这件事,高忻字里行间,也在刻意规避着与严褚相关的事。

    她细想,而后默然。

    “我此次来徐州,就是为了将你接回高家,如今身世大白,也没必要在徐州多待,若是欢欢没有意见,为兄这就安排人手,即日回京。”高忻声音清润,笑着道。

    元欢手指头搭在滚热的茶盏上,根根如青葱白玉,半晌,她皱着眉,浅声问:“徐州的事都处理完了吗”

    高忻不由得又想起早间,前边书房里,成武帝同自己说的那些话,因着归远候临死前的一番挑拨离间,莫和等武将皆对欢欢起了疑心,再留在徐州,对她不好。

    “傻丫头,别操心这些,哥哥这次的任务,就是将你安然无恙地送回高家。眼看临近你我生辰,爹的意思,是让咱们尽快回去,风风光光大办一场。”

    高忻望着眼前悄悄娇娇的姑娘,声音越发柔和下来:“这回,不会再委屈咱们欢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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