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舒服”
    玲珑慢慢地看向他。
    这是个灵魂纯白的人,戴着一副银框眼镜,头梳理的一丝不苟,看起来英俊又温和,散着暖融融的香甜气息,看得玲珑指头微动,险些控制不住想要吞噬。
    但她也只是看他,没有说话。
    医生想了想,伸手取下胸前的工作证,拿近了给她看,玲珑心想,证件照也这么帅。
    他说“我叫晋遇,是你的主治医生,你住院的这段时间,会由我全权负责,你看,这是我的名字,我的照片”
    玲珑心想,是挺禁欲的,这身白大褂穿身上尤其出彩。
    她慢吞吞道“我不认字。”
    医生一愣。
    “我不认字,你给我看也没有用。”
    这年头还有人不认字哪怕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很多都连外语都说得很流利了
    玲珑又慢慢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不要靠近我,你又不是救世主。”
    她蜷缩成一团的模样像极了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世界上没有能保护她的人,也没有能让她感觉到安全的地方,因此她只能全副武装自己来保护自己,虽然这样的自卫毫无威慑力,但这是她仅有的东西。
    他想起她的病历表上的伤,除却大出血外,还有阴道撕裂和其他种种难以言喻的伤,这些让人不敢去想象的伤痕,都生在这一个少女的身上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你叫李奴,是吧你”
    什么样的人会给自家孩子取这样的名字晋遇想不通,他试着跟玲珑交流,“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跟我说,我会尽最大的可能去帮助你,不要害怕。”
    玲珑的反应是再缩的小一点。
    他仍然试图跟她沟通,但她根本不配合,晋遇并不生气,他能够理解受到无法想象的伤害后一个小姑娘的自保本能,他读博的时候辅修过心理学,但他所学的种种在这个小姑娘身上似乎毫无用武之地,她防备心非常地重,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但晋遇仍然温和地跟她说话,她不愿意谈她的事,他就跟她讲自己的事,都是些鸡毛蒜皮的日常琐事,还有他的一些苦恼,但少女始终把自己藏在被子里,如果不是拱起的那一小团,他几乎都要以为她已经消失了。
    直到保姆回来,他也没能得到玲珑一句话。
    保姆打了饭,让玲珑起来吃,她安静地坐起来,瘦弱的可怜的双腕从病服袖子下露出,满是青紫淤痕,还有绳索的印记,应该是狠狠被人绑过的。
    因为她的双手疼得没力气,保姆便喂她吃饭,她小口小口的吃着,撕裂的嘴角还渗出了血丝,但她好像不曾察觉,仍然张着嘴巴晋遇看不下去,劈手将汤匙夺过“我来喂她吧。”
    保姆讪讪地笑了,“李奴就是这么个脾气,医生你可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觉得她很乖,你没注意到她嘴巴的伤吗每次舀这么大一勺,她根本吞不下去,而且她的扁桃体炎肿大,你就算不知道,也不应该动作这么粗鲁。”
    晋遇声音平静且冷淡,保姆却像是被冤枉一样噌的一下站起来“哎呀医生你咋能这样说咧我也是个心软的人啊要不是我给她塞点吃的跟药,她早就死了好不咋能这样白眼狼,翻脸不认人呢”
    玲珑面无表情,心里烦这个保姆,于是下一秒保姆不知怎地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朝前面扑去,脸磕在铁制床头,爬起来的时候满嘴都是血。她疼得捂着嘴嗷嗷惨叫,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嚎的跟要死了一样。
    这就疼了呀玲珑想,也太不能忍了。
    她安安静静地吃着晋遇喂来的饭,两个护士听到声音,进来把保姆扶了出去给她处理下伤口,晋遇轻笑“你看,她刚说你不好,自己就摔了,你开不开心”
    玲珑
    这突然腹黑的语气跟他雪白香甜的灵魂怎么那么不搭调呢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这副尊容就别想着医生对自己有什么好感了,她自己都不敢看,镜子里到时候出现一头猪该怎么办啊她想赶紧消肿去伤变成美美的龙女
    晋遇轻笑着又给她讲故事,玲珑虽然面无表情,但他注意到她微微动弹的小耳朵,每逢他说到精彩之处,那小耳朵都会紧张地颤抖两下,跟个孩子一样,可爱极了。
    她在他眼里确实只是个孩子,这么小,又这么脆弱。他遇到过许多个病人,可没有比她更加惹人怜惜的,这样花朵般的年纪,真不该承受如此痛苦。所以晋遇试着把玲珑当成大人跟她商量“你会不会不想回家去我帮你找警察来,好不好”
    玲珑低着头,半晌,看着他,嘴角动了动,像是嘲讽的笑容,晋遇看懂了。
    她说的是没有用的。
    李家有钱有势,报警又有什么用他们又不会帮她,就算帮她了,又能把她送到哪里不管她最终被送到什么地方,李家人仍然能把她带回去,到时候迎接她的,必然是更加可怕的性虐与毒打。
    这么小的女孩儿,却像个行将就木的老者,眼睛里没有丝毫光彩,也没有未来跟希望,只有无边无际的死灰与茫然,看得晋遇心脏都绞在一起。可这是人家的女儿,他只是个外人,除非他能彻底让她脱离那个家,否则
    他心想,又为什么不能呢什么样的人家会这样虐待一个女孩她才多大她身上的那些伤,哪怕是见惯了生老病死的晋遇都觉得可怕。
    她的家人把她当成了什么
    人被送来时,他并没有看到李家人,只有紧急手术并处理了伤口后,才有一个自称是保姆的中年女人来照顾她。但一开口就是问能不能把她带回家,晋遇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这个样子要怎么带回去术后观察都还没过,她很有可能高烧,甚至伤口再度恶化他们难道没看病例报告,有一根被打断的肋骨差一丁点就能直接刺穿她的心脏了
    还有她的部位与喉管的伤,这哪里是人能做出来的残忍之事
    玲珑打了个呵欠,想要躺下去,但她不会调整病床,晋遇便让她不要动,帮她把床调平整,扶着她躺下,又给她戴上被子。看到她很乖巧地闭上眼睛,心头一痛,不知为何,每当他看到她的眼睛,都觉得无比难过,难过的几乎想要流泪。
    世界上怎会有这样的可怜人
    玲珑闭着眼睛,晋遇又陪了她一会儿才轻手轻脚离开病房,出去后还叮嘱一个小护士注意里头的情况,小护士脸红心跳地看着晋医生远去,心花怒放地在闺蜜群里消息今天级无敌英俊温柔的晋医生又跟我说话了我现在想跳起来裸奔
    晋医生真的好帅又好温柔呀是整个医院最受欢迎的医生了每次看到他跟患者说话,都让人恨不得上一场病
    不过平时对她们这些小护士,温柔是温柔,就是太疏离了,完全不跟某些医生一样对着小护士就各种撩。这种家教好素质高长得还好看的医生居然还是单身,这难道不是上天注定的邂逅吗
    保姆被晋遇说了一顿,再给玲珑喂饭就小心了很多,她可不想丢掉这份工作啊不过她也不想来医院被人指指点点,好像她是这小丫头的亲妈一样,又不是她虐待她打她的
    好在李家有钱,给开的是单人病房,不然保姆就真的要给人戳心窝子了。
    她希望玲珑能赶紧回去,这样她也不用在外抛头露面,只要在家里工作就行了。
    第二天一大早,玲珑就醒了,她睁开眼睛,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保姆之前接了个电话,好像女儿有什么事,看她还在睡就着急忙慌地走了,这会儿也没回来。
    这也正常,反正在这照顾她不照顾她,拿的都是一样的钱,李家人只要保姆不乱说,对于少女是不是能得到妥善照顾,其实并不在意。
    早上八点钟晋遇准时查房,他把护士留在外头,进来跟玲珑说话,因为他现小姑娘不喜欢见到外人,很认生,像是第一次出门的小朋友。
    他很仔细地留意到这一点,再查房的时候就自己进来了,而且让小护士多照看也是在门口。
    “早上好,你好点了吗还痛不痛”
    玲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这双闪耀着光芒的眼睛让晋遇再度心跳加,若说好看,她现在一张小猪头脸真的是好看不到哪里去,涂了药水后青青紫紫的,眼睛都肿了一只。但这仍然无法掩饰她眼睛的明亮与清澈,就像无边无际的大海,令人神往。
    他轻笑着,一直藏在背后的手伸出来,送到她面前。
    是一朵小花。
    玲珑却看着这朵花,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问“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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