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舞的人变成了莫扎特,旋律是他的四十号交响曲。

    匈牙利钢琴家瞬间来了精神,他满意地看着波兰人再次化作一尊石像,心中豁然开朗。

    哦,他发誓,从现在起李斯特最喜欢的女钢琴家,就是屋里的那位小姐。

    如果湖蓝色的眼睛能说话,那它对另一双天蓝色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哈,报应来了吧。”

    静下心来倾听,李斯特越发品出这两首离经叛道的曲子中的韵味来。

    它们并非亵渎,也并非玩乐,音符的打散重建自有一套内在理论驱动,包括鲜明的舞蹈节奏风格,这完全是一种新型、从未现世的、却又成熟的音乐类型。

    而他,最喜欢的就是尝试五线里的无限可能了。

    等这曲结束,李斯特迫不及待地在打开的窗边显出身形。

    他甚至敲了三下玻璃提醒弹钢琴的小姐看过来。

    “日安,小姐,您刚刚演奏的曲子非常、非常的有趣。”

    “李、李、李斯特”

    金发的钢琴家可以对上帝起誓,他此前绝对没有见过这位如此可爱的小姐。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内心的快乐,他甚至大着胆子在悬崖边撩拨沉默的好友。

    “哎呀,这就被认出来啦”

    肖邦坐在未婚妻小姐家的沙发上,脸上虽然挂着笑,但这种正面的情绪并未走进他的内心。

    即使喝着欧罗拉亲自给他沏的茶,即使身边那个向来闹腾的人终于学会了矜持和安静,他依旧在不高兴。

    原本清淡的茶水,竟在口腔中迸发出只有生茶才有的苦涩。

    被她记住口味偏好也不能压下心里的莫名情绪。

    “欧罗拉你见过弗朗茨吗为什么一眼就认出他了”

    肖邦尽量不去理回心中的异样,否则他就无法自然地说话。他可不想连声腔都染上幽怨,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幽怨。

    话题被牵出,两道视线都落在客厅里唯一的女士身上。

    一道是追根究底,一道是好奇探知,两两相加本该带来沉重的压迫感,却在她的坦然应对下消失无踪。

    “嗯,弗朗索瓦,我见过李斯特先生的画像,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

    画像

    你那么喜欢肖邦,就没去看看他的画像吗

    有些怄气的波兰人刚要发问,就被身旁的匈牙利人热情地抢了先。

    “欧罗拉,扔掉那些束缚的敬语词汇,请以朋友待我就好我想知道你对照的是我哪张画像上的脸孔是安格尔的素描还是”

    “应该是一副版画”

    “是那张我销量最好的肖像画吗哈哈,那张画一小时内就卖出40张呢你把那幅画像珍藏起来了”

    “没有我没有买到。”

    这都是什么诡异的谈话

    弗朗茨,我叫你来是听她的钢琴,给她写推荐信的。

    请你光鲜亮丽的脑袋赶紧想想正事

    “那真可惜你要不要我送嗷”

    “”

    对付不知好歹的、昏头上脑的匈牙利人,踩他一脚是最正确、最迅速的方式。

    世界终于安静了。

    “欧罗拉,你有见过肖邦的画像吗看一次他的画像,你也能认出他吗”

    肖邦终于下定决心,带着些期许,问出了他最想问的话题。

    “弗朗索瓦,你问这个问题是嗯,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见过肖邦的画像,不止一幅”

    波兰人身体一僵,呼吸都快停滞了。

    “但是,那些画像恕我直言,我真的无法拼凑出一张明确的脸我也想,一眼就能认出肖邦啊。”

    看着一脸遗憾,叹着长气的欧罗拉,旁边将爆笑憋在喉管里,用眼神拼命示意“要不要我推荐你一个可靠画师”的李斯特,身为弗里德里克肖邦本人的弗朗索瓦彼颂先生,最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好了,愉快的寒暄到此结束。可爱的欧罗拉小姐,我能近距离地考察你的钢琴吗”

    “近、近距离是指”

    李斯特放下茶杯,端端直直地向着钢琴走过去,然后大大方方地坐在欧罗拉的身边。

    回过神来的肖邦瞬间就被匈牙利人弹断了理智的琴弦。

    “李、李斯特”

    “可以直接叫弗朗茨哦,欧罗拉。我先听,末了我想和你一起弹完全不用紧张,就当我是个大布娃娃怎么样”

    钢琴盖被面色不善的波兰人连敲了三下,带重音记号的。

    得意忘形的匈牙利人懒洋洋地甩给他一个眼神,并指着沙发发号施令。

    “啊,弗朗索瓦,这里是钢琴家的地盘,你一个作家就不要来掺和我们的愉快交流啦。”

    弗朗茨李斯特

    他果然,就该在来的路上,把这个该死的自来熟从马车上踢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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