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的声响令佩蒂特放下手中的活计。

    还没等她从沙发里起身,她就看到自家小姐冲进家门,指着空荡的客厅中心,对尾随的搬琴师大声地宣告“放在这”。

    直到原本空旷的地盘被一架大三角钢琴占据,老调音师拿出扳手,在一阵阵几乎令人崩溃的叮叮当当里给钢琴正完音后,佩蒂特这才摆脱晕眩,清醒过来。

    “欧罗拉你这是买了个大玩具”她斟酌着用词,期待自家小姐能给她一个说得过去的答复。

    “嬷嬷,我第一次听见有人把钢琴形容成一件玩具,真是新奇的比喻”

    欧罗拉迫不及待地调整好琴凳坐下,轻盈地在黑白键上走了遍音阶,对它的声音色更加满意。

    “不过我喜欢你这么说,因为钢琴真的很好玩不过它不仅是玩具,还是我谋生的工具呢嬷嬷你要过来和它打个招呼吗”

    “打招呼欧罗拉,你这是要告诉我,我们家现在有了第三个成员呵,如果你是这个意思,你应该说她。”

    “原来在嬷嬷眼里,这架钢琴是为淑女呢佩蒂特女士很喜欢你哦,普雷耶尔小姐。”

    少女用一小段只有白键的c大调,即兴出钢琴的回答,愉悦的笑完全没有遮掩。

    长者轻叹一声,自小姐醒来后就被这乐器勾了魂,但她欣慰还能有样东西能让欧罗拉如此开心。她温柔地注视着弹琴人,锐利的目光却发现了端倪。

    “欧罗拉,你的裙子怎么了”

    “裙子哪里”

    “看你的裙摆神啊,你这是经历了逃亡吗灰尘、黑痕,还有勾丝”

    “咦,污渍大概是在车上不小心粘上的,勾丝难道是我跳下来时裙子在哪被挂啦噢,嬷嬷,你的眼睛真的像猎鹰一样呢。”

    佩蒂特只觉得许久不曾有过的头痛再次降临了,她捂着胸口,挣扎着问道“亲爱的,马车怎么可能把你的裙子弄成这样你不会是走回来的吧”

    欧罗拉眨巴着眼睛,轻描淡写地回答“嬷嬷,我才刚来巴黎呢,怎么可能就把回家的路记下我是坐车回来的运钢琴的车也是车呀。”

    长者心中的那根弦几欲崩断,她连吸几口气,声音转高一个调。

    “你坐那种车我的主啊,欧罗拉小姐,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吗如果您不会叫马车,你去的琴行随便一个侍从都能帮你”

    “我知道的,嬷嬷。但我想和钢琴一起回来再就是,我确实没钱付马车费了。”

    “没钱我记得,你出门的时候特意确认过那张票据欧罗拉,不会吧”

    “很遗憾,嬷嬷,就是您想的那样那张纸券,刚刚够付这架钢琴。”

    佩蒂特脑中那根弦彻底崩断了。

    她就知道,放自家小姐独自出门就是个噩梦一位淑女在众目睽睽之下像货物一样被运回来她顿时有些幸欧罗拉订婚了,否则噢,我的小姐来巴黎的第一天就一掷千金,只为买个消遣的乐器

    “亲爱的欧罗拉,我有必要非常荣幸地通知你,即日起,你的礼仪课需要重修哦,你放心,这次嬷嬷会一条一条验证,直到你的身体记住为止。”

    “还有,我的小骗子,鉴于你用蜜糖般的话迷晕了我才刚来巴黎的第一天,你就花掉了将近上流人士一年的收入我现在很冷静欧罗拉,从今天起,零花钱与你无缘啦。”

    “立刻、马上,把你的裙子给我换下来,我看看还能不能拯救下已经哭嚎了大半天的它”

    第一次接触近乎暴走的佩蒂特,欧罗拉直接被她成篇的训责钉死在了琴凳上。那双弹钢琴的手石化在白键最后一个和弦终止式上,脚下的踏板也忘了放开,只能听到被延长的轰鸣在室内回荡。

    少女把自己缩成一团山雀,小心地回避着长者的怒气。

    重修礼仪课,可以接受,只要每天能让我弹琴的话;

    被克扣零花钱,也可以接受,毕竟我最想要的钢琴已经到家。

    等等,零花钱

    肖邦的乐谱还在书店里。如果运气好淘一淘,甚至可以把他有史以来所有的作品初版都抱在怀里啊

    没有零花钱的意思不就是

    “啊,嬷嬷,我可以解释”

    “闭嘴,欧罗拉,在明天太阳升起之前,我拒绝听你说任何一个字”

    少女伸出手臂的挽留只得到了长者决绝的背影。

    如果得到钢琴的代价是失去乐谱的话

    她要去拿纸和笔,至少心里的委屈,还能树洞哭诉一下。

    当夜,李斯特的公寓。

    金发的钢琴家凑到沙发后面,看清棕发的作曲家手里简信上的字迹后,不想竟在他耳边爆笑出声。

    被吓到跳起的波兰人压下快到喉管的心跳后,弄羞成怒地赏了那张所谓全巴黎少女们梦寐以求的脸一击抱枕。

    “弗朗茨李斯特,做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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