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对话不必使用敬辞,但唯独忘记道别的时候要叫他的名字。

    彼颂,不是肖邦,但又是肖邦。

    青年的轻叹消失在倒退的树影里。

    “是弗朗索瓦啊,欧罗拉。”

    巴黎。

    马车停靠在安亭街5号,留守在家的门仆立刻迎上来,搭手将肖邦接下马车。

    “老爷,夫人没跟您一起回来吗”

    “夫人”

    肖邦为这个词住步,门仆已经跟随他多年,本性忠厚,绝不爱多嘴。

    “抱歉,先生,应该是老仆会错意了。李斯特先生昨日来拜访您,我正好把您的信给他。他当场拆开后拍着老仆的肩说亨利,你家主人要步入婚姻啦。我以为,您会和这位小姐一起起回来”

    “弗朗茨李斯特”

    波兰人的好心情一扫而空,某人的名字几乎是从他牙缝中挤出来的。

    他就知道,给这个人的信一定要写得谨慎些,那个单词他就该涂黑

    在巴黎,如果你想保有秘密,务必注意别在金发的匈牙利人面前泄露端倪李斯特知道了,几乎可以等同于全巴黎都知道了。

    哦,这比让钢琴发出犬吠声2还要糟糕。

    他那本不牢靠的马甲,怕不是已经摇摇欲坠了。

    “亨利,我出门一趟我要知道,世上最好心的李斯特先生,究竟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多少人”

    “别挣扎了,弗里德,问也没用昨晚我去了沙龙,大概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吧”

    李斯特窝在自家柔软的沙发上,抱着一方靠枕,顶着挚友暗潮汹涌的视线,一幅你奈我何的模样。

    大抵是早已习惯某个波兰人阴晴不定的脾气,他总能找到最合适的灭火方式。

    “上帝啊,肖邦竟然订婚了你以为这个消息能藏多久那些人认真起来简直比间谍还可怕。再说了,明明订了婚心里是高兴的,你偏要这么别扭。”

    “莫非您也学会了圣主的全知全能请问您哪只眼睛看到我高兴了”

    李斯特对肖邦的嘲讽充耳不闻,用他修长的手指指着自己那双神采奕奕的眸子,反驳道“用这两只眼睛,在你的字里行间看到的。你还托我找房子呢为了她,你竟然把住房要求写满一页纸”

    他把抱枕丢到一边,继续补充“诚实些不好吗,我亲爱的肖邦先生放心吧,就算世人都知道你订婚了,也不知道你未婚妻是哪一个。这一点,我一直守口如瓶。”

    金发的钢琴家在收获好友一枚瞪视后,这才目视他在自己身边落座。隐秘的笑意在他湖水般的眼睛里荡漾生波。

    “安亭街38号,亲爱的肖,你觉得怎么样”

    “弗朗茨李斯特,请不要让我怀疑我们的友谊那可是我要搬进去的新住址”

    “可是你们是未婚夫妻,她都跟你来巴黎啦,难道不该住在一起”

    李斯特惊讶地反问好友,他看到肖邦刚升起的火焰陡然熄灭,欲辩却最终哑口无言。

    “弗朗茨,这有点复杂我和她不能住在一起。”波兰人叹了口气,他神色复杂地看向好友,“欧罗拉不知道我是肖邦,我绝不能在她面前弹琴可我又怎么能不弹琴”

    “我亲爱的肖,真的是你吗你、竟然、和人订婚、套了身份”

    “是的,利兹先生3,请务必记住,你的好友、我,现在是弗朗索瓦彼颂,职业作家。”

    笑声如烟花般在沙发里炸开。

    肖邦翻了个白眼,望着天花板,无视好友在沙发里东倒西歪、毫无形象的爆笑行为。

    “神啊,作家哈哈哈,上帝知道让你用法语写满一页纸有多困难,我收到你上封信时都惊呆了你竟然说自己是作家我现在对你会写出什么样的巨著万分期待。”

    李斯特擦掉眼角的水珠,巴巴地望着肖邦。

    “她来巴黎后请务必介绍我认识,是叫欧罗拉我要看看她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我的弗心甘情愿去写作”

    “”

    沉默弥漫开来,突然的冷场令李斯特怀疑是不是他触到某些禁忌了。他收起嬉笑,刚准备换个话题,便听到一句迟来的回应。

    “钢琴。”波兰人的话音清冽又飘渺,“弗朗茨,我想听她弹钢琴。”

    李斯特不禁端正坐姿。

    对早就配得上“钢琴大师”称号的好友而言,这句回答足够分量。

    “钢琴家”

    “是半个钢琴家,也是第二个令我满意的演奏者。”

    荒谬的词组加上惊雷般的评述直教金发青年唇口微张。但看到好友因回忆泛起的温柔神色,他只能以深呼吸平定心神。

    早该知道的,眼里只有音乐、钢琴和波兰的某人,怎么可能突然就选择步入婚姻程序一定是他的世界有人可以对话了。

    噢,钢琴家,女孩子

    如果有这样的一家车行,他愿意全款赞助,明天就把那位小姐打包到巴黎来。

    李斯特目光灼灼,他终于明白好友给自己套上身份的意图。原来,基本和花边新闻绝缘的肖邦先生,谈情说爱的技巧是如此高级。

    “想听她弹钢琴就去听吧,弗朗索瓦彼颂,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帮你。”

    “就把38号给未婚妻小姐你是和我互换几周住所,还是去宾馆藏段时间放心吧,过了今晚,全巴黎都会知道,肖邦先生搬家啦”

    等待,总是最易消磨时光,教人心焦。

    纵使知道这个时代不能和二十一世纪比,信息传递不易,但数着日子的欧罗拉还是不免渐生忐忑。

    直到那封信越过山水原野,从巴黎到德累斯顿,于晨光曦微中交到收信人手中。

    写着住址的信件,随信附上的巴黎城市地图,全被摊开放在桌上。

    少女再一次拥抱了长者,喜悦全交由臂膀诉说。

    “嬷嬷,我们能去巴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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