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鞋,夜里有情况的话随时可以跑。”祁执说完,自己也躺进了被窝里。

    费先生的屋子里,其他被子都已经腐烂变成一团团棉絮,这是唯一一床能睡的杯子,季燃也不好意思真的让祁执没被子盖,于是两人最终还是勉强挤在了一张棉被下。

    费先生的房子格局奇怪,屋子背阴,常年晒不到太阳。

    屋子里没有电,只有一盏不怎么亮的煤油灯,整个屋子都沉浸在一种极为昏沉的气氛里,四周都是刺鼻的霉味。

    祁执吹灭了灯,平静道“小朋友还没住过这么糟的环境吧”

    季燃背过身,面朝满是霉斑、黄点,还沾着蛾子尸体的墙,声音有些别扭“住过”

    “住过”祁执有些意外。

    “嗯,很久以前。”季燃的声音听起来带着疲惫,像是不怎么愿意聊这个话题。

    虽然说着住过,但他显然并不适应今晚的住宿条件。

    他翻身的动作带动了被子,一小段肩背暴露在了夏夜微微降温的空气里。祁执伸手替季燃掖好杯子,拍了拍少年的背“不想说的话就聊聊别的吧,比如,明天该怎么活下去。”

    “哦对了,说到这个,我刚刚注意到”季燃回忆了一下,很肯定地说道,“费先生那本手札的造纸工艺,应该是属于汉代的。”

    祁执好奇起来“你怎么能确定”

    “造纸术是我们最古老的发明之一,在一千多年的历史中,一直在不断演变。”季燃客串起博物馆讲解员,一板一眼,“竹子、树皮、渔网等,都是容易腐朽的材质,这纸里还掺杂了蚕丝,应该是造纸术刚刚诞生时的产物。”

    祁执闭上眼睛,语速变慢了一些“也就是说,这本手札,至少存在了一千年”

    他们所处的双湖村,虽然没有见到电的出现,也看不出所出的时代,但食堂里的碗筷、病人们身上的衣服,很多东西都带着工业痕迹,显然至少是十八世纪以后的产物。

    比造纸术诞生的汉代晚了至少一千五百年。

    季燃点了点头,困意涌上头,声音模糊地回答“是的,这真的很奇怪,怎么会有纸张就这么暴露在空气里,在氧化、风雨、日晒、雨季等各种自然因素的损害下,存在了这么久”

    祁执接道“奇怪的不止这些,手札上写的东西本身也很奇怪。”

    手札上唯一清晰的字迹就是“能医百病,驱瘟疫”,除此以外,其他的都是一片模糊。

    但如果这句话是真实存在的,为什么费先生至今没能治好笼罩这个村子的怪病呢甚至,现在就连费先生自己都像是感染了怪病一样。

    季燃同样想不通这个问题,只能重新梳理了一遍“所以,我们今天一共遇到了五件奇怪的事,第一件事是时间的错乱,第二是被打碎的壶又出现了,之后是壶吞掉了阿伟,以及费先生的离奇变化,当然,还有这本手札。”

    这些事情之间,必然存在什么关联。

    然而无论季燃如何去想,都没办法在这几件事里找到一个能够串联一切的关键点。

    季燃陷入思考的同时闭上了眼睛,无心观察四周。

    身边不知何时传来了祁执平静的呼吸声,窗外,依旧没有任何月光,漆黑笼罩着整个村子,只有隐约的夜枭鸣叫声划破夜色,穿透窗户,落进季燃的耳朵里。

    当季燃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任何关系,终于翻过身打算入睡的时候,奇怪的脚步声从房门处传了过来。

    那声音仿佛是很多条腿同时拖在地上,缓缓前进、不断剐蹭着周围的地面和墙壁。

    大概是因为重量,地板也跟着嘎吱嘎吱响了起来。

    季燃缓缓睁开眼,将适应了黑暗的视线投向门口,与此同时,他的呼吸瞬间凝固了。

    门口,是一团庞大的漆黑身影。

    那影子在身后是朦胧的油灯光线,光从外间传来,到屋内时已经极为微弱,只能照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但仅仅是一个轮廓,就足够季燃看清楚了。

    那是费先生

    费先生的脖子被拉得极长,手脚从身上神展开,咧着血盆大口,逐渐靠近了两人的床边。

    季燃僵硬着身体,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以最小的幅度,轻轻在被子下伸出手,戳了戳祁执的腰。

    “别怕。”

    祁执清冷的声音在夜色中传来。

    季燃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身前背对自己睡着的祁执,传来了极为平缓的呼吸声。

    显然,祁执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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