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明的新娘 (1/2)
啜泣。
春水路，不及风的温度。
―
“弥弥――”
一声撕心裂肺的，绝望的嘶吼。
仿佛被囚困的恶兽，于残余的爪牙狰狞里挤出的悲泣。
混浊到近乎肮脏的高音，悲呼着少女的名字。
被强烈呼唤挽留着的少女，生命薄脆如蝉翼折断时的轻响，她发出一声回应一般的呜咽。
小船咚的一下，被推进河流之中。少年什么也没能抓住。
镰刀快的像一阵风。
拴船的麻绳，被砍断了。
船上的少女，和水岸上的少年。
一臂距离的清澈河水，成为无法跨越的天堑。
白无垢，唇瓣上朱红的口脂，堆叠的花，阳光和水，愚昧的信仰。
少女被这些东西带走。
无数人的手臂，男人粗犷的嗓音，女人们的温声劝说，汗水的气味。
少年被这些留在人间。
“凭什么是弥弥河神这种东西，根本就是不存在的”黑发的少年被成人粗糙的手掌死死摁着，弓着背，几乎伏卧在泥土上。
“善逸啊，这都是为了大家。”说话的老人，还将少年当作是不懂事的孩子，摇摇头道“怎么能对河神大人出言不逊呢神明是会发怒的。”
“那，弥弥呢”开口，声音颤抖，“弥弥，也是大家。”
岸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刚刚说话的老人叹了口气，“她不一样。”
善逸愣住了。
他看着这些人，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们。
“这附近的村子可没有小早川的姓氏啊。”老人终于还是隐晦的说出了理由。
老人很难过的说出了这件事，周围的人们，渐渐哽咽。
有人在人群中吆喝着“哭什么弥弥去嫁给河神当新娘子过好日子去了她那么漂亮，就算是神明也一定会好好对她”
“都是借口。”善逸看着自己嵌入泥土的手指。
小早川弥弥，并不是这一带附近的人。
她被村人发现的时候，大约只有四五岁的年龄，只有她自己，昏睡在河滨的苇草中。这代表着她与这一带的村子，没有任何血缘的枢纽，是非常纯粹的外人。
我妻善逸也是这样。
孤零零的善逸，自记事起就在各个村落之间辗转，他不知道自己走过多远的路，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只是在某一天被一个少女牵起了手，从此不再流浪。
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现在，又变回一个人。
他们和这个村子里的人不一样，所以成为了这个时候，最好的牺牲品。
“你们欺负她。”我妻善逸抽噎着，额前漆黑的头发，盖住格外沉冷的目光，“你们欺负她。”
善逸向着小船飘摇的远影，最后一次伸出手去。
远远的，他的弥弥，似乎回应了他。隔着风吹净的河流，与他四目相对，直到再也无法看见。
船底部的木板轧的不太紧实，随着河水流动，微微渗着水，濡湿了小早川弥弥背部的衣料。
远水的河岸，隐隐有人声怒骂和好言相劝的交杂，混着沉闷的踢打声。
弥弥听到少年的哭泣声，在流水里逐渐遥远。
她躺在木质的小船上，长发乌黑，垂进缠绵的薄绿色春水里。
蜿蜒的河路，晃动的小船，船里铺满了柔软的花。
女孩湿润的发梢盖在花瓣上，轻嗅间全是浓郁的香气。
白无垢的映衬下，绯霞般红润的脸颊。
她是即将被献予神明的新娘。
从去年延续到今年盛春的少雨，整个冬天都没有降雪。
空气愈发干燥。最终掀起了村寨周围的火，秋天囤积的干草垛熊熊燃烧，时不时炸出几朵噼啪作响的花火。
火龙一样的大火，烧着了村长家的房子。
河流很远，拎着水回来的时候，正是房板的木头彻底烧塌的那一刻。浓浓的黑烟升腾，在风向里，指向河流所在的地方。
村人将此视为不详，是秋天颗粒无收的预兆，河神发怒了。
村里的老神官似模似样的在破败的神社中，聆听来自神的声音，口中念念有词。
最后的结果，是选择一位村中的少女，嫁给河神。
这样愚昧的迷信，在后世早已被摒弃，却在大正时代仍有残余。
大正。
日本史上极为特殊的时代，哲学及人文思想的浪潮，翻涌出的自我。
华族们在西洋装潢的舞会中翩翩起舞，西服的绅士与和服的文豪在咖啡店中文雅的措词。
二尺袖的女学生，发间系着的蝴蝶结。
但是，在这花团锦簇的荣华黄金乡之下，还有着早已被后世摒弃的污浊，日渐腐朽。
河神新娘的活祭，正是如此。
这件事发生之前，弥弥从未想过，这会是出现在她的生活中的真实。
她是生在平成的孩子，在日益完善健朗的体系中长大。
从来没有出现在生活中的事情，又怎么做到在一开始就察觉到危险
当善逸带着这个消息奔来的时候，一切已晚，不过五六分钟的时间，人们拎着镐头棍棒而来，将他们团团围起。
时值壮年的大人们，和与之相比力量相差悬殊的他们。
弥弥来不及逃跑，更无力挣扎。
如果她的异能力还在，怎么可能会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曾经温暖的村落，熟悉的人，善良的世外之乡，此时竟如孤城。
少女是这座城池的大名，带着她唯一的，爱哭的武士。拥有彼此，一无所有。
春水路，不及风的温度。
―
“弥弥――”
一声撕心裂肺的，绝望的嘶吼。
仿佛被囚困的恶兽，于残余的爪牙狰狞里挤出的悲泣。
混浊到近乎肮脏的高音，悲呼着少女的名字。
被强烈呼唤挽留着的少女，生命薄脆如蝉翼折断时的轻响，她发出一声回应一般的呜咽。
小船咚的一下，被推进河流之中。少年什么也没能抓住。
镰刀快的像一阵风。
拴船的麻绳，被砍断了。
船上的少女，和水岸上的少年。
一臂距离的清澈河水，成为无法跨越的天堑。
白无垢，唇瓣上朱红的口脂，堆叠的花，阳光和水，愚昧的信仰。
少女被这些东西带走。
无数人的手臂，男人粗犷的嗓音，女人们的温声劝说，汗水的气味。
少年被这些留在人间。
“凭什么是弥弥河神这种东西，根本就是不存在的”黑发的少年被成人粗糙的手掌死死摁着，弓着背，几乎伏卧在泥土上。
“善逸啊，这都是为了大家。”说话的老人，还将少年当作是不懂事的孩子，摇摇头道“怎么能对河神大人出言不逊呢神明是会发怒的。”
“那，弥弥呢”开口，声音颤抖，“弥弥，也是大家。”
岸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刚刚说话的老人叹了口气，“她不一样。”
善逸愣住了。
他看着这些人，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们。
“这附近的村子可没有小早川的姓氏啊。”老人终于还是隐晦的说出了理由。
老人很难过的说出了这件事，周围的人们，渐渐哽咽。
有人在人群中吆喝着“哭什么弥弥去嫁给河神当新娘子过好日子去了她那么漂亮，就算是神明也一定会好好对她”
“都是借口。”善逸看着自己嵌入泥土的手指。
小早川弥弥，并不是这一带附近的人。
她被村人发现的时候，大约只有四五岁的年龄，只有她自己，昏睡在河滨的苇草中。这代表着她与这一带的村子，没有任何血缘的枢纽，是非常纯粹的外人。
我妻善逸也是这样。
孤零零的善逸，自记事起就在各个村落之间辗转，他不知道自己走过多远的路，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只是在某一天被一个少女牵起了手，从此不再流浪。
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现在，又变回一个人。
他们和这个村子里的人不一样，所以成为了这个时候，最好的牺牲品。
“你们欺负她。”我妻善逸抽噎着，额前漆黑的头发，盖住格外沉冷的目光，“你们欺负她。”
善逸向着小船飘摇的远影，最后一次伸出手去。
远远的，他的弥弥，似乎回应了他。隔着风吹净的河流，与他四目相对，直到再也无法看见。
船底部的木板轧的不太紧实，随着河水流动，微微渗着水，濡湿了小早川弥弥背部的衣料。
远水的河岸，隐隐有人声怒骂和好言相劝的交杂，混着沉闷的踢打声。
弥弥听到少年的哭泣声，在流水里逐渐遥远。
她躺在木质的小船上，长发乌黑，垂进缠绵的薄绿色春水里。
蜿蜒的河路，晃动的小船，船里铺满了柔软的花。
女孩湿润的发梢盖在花瓣上，轻嗅间全是浓郁的香气。
白无垢的映衬下，绯霞般红润的脸颊。
她是即将被献予神明的新娘。
从去年延续到今年盛春的少雨，整个冬天都没有降雪。
空气愈发干燥。最终掀起了村寨周围的火，秋天囤积的干草垛熊熊燃烧，时不时炸出几朵噼啪作响的花火。
火龙一样的大火，烧着了村长家的房子。
河流很远，拎着水回来的时候，正是房板的木头彻底烧塌的那一刻。浓浓的黑烟升腾，在风向里，指向河流所在的地方。
村人将此视为不详，是秋天颗粒无收的预兆，河神发怒了。
村里的老神官似模似样的在破败的神社中，聆听来自神的声音，口中念念有词。
最后的结果，是选择一位村中的少女，嫁给河神。
这样愚昧的迷信，在后世早已被摒弃，却在大正时代仍有残余。
大正。
日本史上极为特殊的时代，哲学及人文思想的浪潮，翻涌出的自我。
华族们在西洋装潢的舞会中翩翩起舞，西服的绅士与和服的文豪在咖啡店中文雅的措词。
二尺袖的女学生，发间系着的蝴蝶结。
但是，在这花团锦簇的荣华黄金乡之下，还有着早已被后世摒弃的污浊，日渐腐朽。
河神新娘的活祭，正是如此。
这件事发生之前，弥弥从未想过，这会是出现在她的生活中的真实。
她是生在平成的孩子，在日益完善健朗的体系中长大。
从来没有出现在生活中的事情，又怎么做到在一开始就察觉到危险
当善逸带着这个消息奔来的时候，一切已晚，不过五六分钟的时间，人们拎着镐头棍棒而来，将他们团团围起。
时值壮年的大人们，和与之相比力量相差悬殊的他们。
弥弥来不及逃跑，更无力挣扎。
如果她的异能力还在，怎么可能会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曾经温暖的村落，熟悉的人，善良的世外之乡，此时竟如孤城。
少女是这座城池的大名，带着她唯一的，爱哭的武士。拥有彼此，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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