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转眼便将方才微不可闻,恍若幻觉的声音忘到了一边。
今日受了惊吓,差点命丧虎口,等夫君回来,他要好好诉诉苦。
另一边,被缚妖网捆得严严实实的白虎妖王,仰头望着一轮白日,只觉内心苦闷,恨不能长啸山林。他费尽心力,一路从妖界赶往人界修士的地盘,为的就是救出他那音讯全无的好兄弟,此情可感天地
然而方才危急时刻,朔烬竟是毫无反应,见他被俘,竟也冷眼旁观妖情冷暖,徒留唏嘘。
眼下能安慰自己的,便是老狼真的出了事,不清醒了。否则他断然是不会原谅对方了
“老实点。”初若水没好气地呵斥道,“既能躲过剑门的护山大阵,又能穿破师叔祖的剑意屏障,想来也是一方大妖,妖力不俗。可惜,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被我们捉住了”
虎目无神地转到她脸上。
他是见过这张脸的在他扮作“秦郎”的时候,有人顶着初若水的脸轻薄了他。
御道剑门坐拥重宝,想打长青松木的人可不只老狼一个。可惜,假“初若水”更高一筹,剑门的人只揪出他了一个,却没察觉到还有别妖闯入。
初若水冷哼“你这淫贼,昨夜竟还诬陷我轻薄你。根本没有人扮作我的模样对不对你就是贼喊捉贼,想趁机制造混乱”
白虎张了张嘴,他自然不会帮着剑门的人,所以只能含恨担下了所有的锅。
初若水见他不反驳,更加深以为然,又说“你倒是聪明,知道柿子挑软的捏。但也挺蠢,你动了云郎,师叔祖定是要把你扔进天堑地牢里关一辈子了。”
虎妖“”
人妖殊途,恕他一句也听不懂,更不知道这人修小姑娘是在夸他聪明,还是在骂他蠢。只隐约觉得,老狼似乎在这儿混得不错
初若水原也没打算跟妖怪聊天,而且这老虎迟钝讷言,没什么意思。她扭头吩咐起手下的普通弟子“小瑞,这头笨老虎就交给你看管了,我去长泰峰向爹爹汇报情况。”
小瑞便是一直跟随在初若水身侧的少年人,闻言点点头“师姐放心,他跑不掉的”
御道剑门捉到了在结亲典礼上闹事的妖怪,再一次向世人证明了宗门的强大。前来观礼的各大门派大能,见事情有了眉目,便也不再多留,说了几句“虎妖不自量力”之类的套话后,陆续离开了剑门。
长泰主峰大殿内,掌门临初真人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转头对女儿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不要误了每日的修行。”
初若水问“那虎妖怎么处置”
掌门真人沉思片刻,道“虎妖是冲着师叔去的,如何处置,就看他吧。”
初若水环顾四周,疑惑道“师叔祖现下何处”
“他呀,冲着渺渺峰藏书阁去了。”
初若水“藏书阁”
临初真人“是啊,说是想翻阅典籍,查一些东西。”
至于是什么,沉陵倒是没有与他细说。
剑门上下诸事频生,虽有惊无险,但也着实繁忙了许多。不过外面如何,都没能影响到凌道峰上的主仆二人。
云郎与桃花精不事生产,也不勤修功法,整日在凌道峰上无所事事,一大一小却也耐得住闲。一个能埋在土里,发一整天的呆;一个能坐在树下,绣一整天的花。
是的,绣花。
作为澜沧宗精心养护出来的炉鼎,自然也应当会这些细致的手艺,云郎拉了拉穿行的长线,有模有样道“我昨日在凭虚台上,看到他们绣花了。”
桃花精没有看过澜沧宗炉鼎们绣的花,只探头看到了云郎的绣工,疑惑道“可我怎么觉得不太像花。”
云郎摇摇头,语重心长“花有千千万,不是只有桃花才是花。”他指着自己的“绣品”,提示道“看到这层层叠叠的花瓣了吗还有这翠绿欲滴的叶子”
桃花精眯起眼,似乎想从一团乱麻中看得清楚些。许久,他晃着脑袋,苦恼道“看不见,实在是看不见呀”
云郎也不做强求“看来你没有这天分。”
桃花精虽刚化生不久,不通世事,但也莫名觉得这应当不是自己天分的问题,可真要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苦着脸不说话。
云郎便放下手中绣品,安慰道“别灰心,三百六十行,各人有其道。”
桃花精撇撇嘴,抬头看了看升至正空的大太阳,懒洋洋伸了个腰,就近找了片泥地,将自己扎根进去,化作原形,空地上顿时多出一株单薄的只开了一瓣花的桃树。
见桃花精要开始修行了,云郎放下手里的绣工,走进新房内,看到艳丽醒目的大红“囍”字时,内心浮出几丝甜蜜。
午时阳光温暖,最适合小憩。他打了个哈欠,脱了外袍躺到床上,打算好好休息一番。
也不知昨儿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夫君说,他是被妖怪掳走了,后来又被救了回来。看来不假,不然怎么一会儿功夫他就有些精力不济了呢
这么想着,青年裹紧了被子,闭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格外绵长。
凌道峰并无杂人,四周静谧至极,只余轻微山风与鸟鸣清响,是个“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好去处。日渐西沉,晚霞最后一缕柔光也终于消失不见了;东边一轮弦月缓缓上升,星辰光芒渐起,又是一次昼夜轮转结束夜幕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