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他所爱之人,憎他所恶之人,厌那伤他之人。

    纵他有千般不是,纵世人都道他是无药可救,可她这,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她对他的偏爱。

    指腹抚着杯沿,他眸光晦暗。

    那次大概也是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的,世间独一无二的,偏爱。此后她的偏爱越多,他陷的就越深,直至再也无能抽离其中。

    他突然看她“那五年里,你为何依旧不与安瑞郡王家往来”

    林苑回过神来“婚前往来就不频繁,婚后也没有来往的必要。”

    室内短暂的沉寂后,他搁了茶碗,慢声道了句“今夜太晚了,就不多说了。若是你还未套完话,不妨待下次再听我细讲。”

    林苑绞了双手搭在桌面上,垂眸抿唇不语。

    晋滁抬手将她鬓边垂落的发别在耳后,倾过身凑近她嗓音低醇“从前的事你大概忘干净了,可我没忘,时常的在脑中回转,在梦里反复。”

    “你当我不想腻了你,忘了你”

    “不,我比你更想。”

    “你要么想办法让孤忘了你,要么就想办法做回从前的阿苑。”嘴唇轻触着她柔软的耳垂,他阖眸沉声“你要能做到,孤将甚是感激。”

    凤阳公主这日又约太子在府上小聚。

    “瞧着太子最近有些清减了。可是公事繁忙”

    晋滁持着茶盖轻刮着茶沫“新朝百废待兴,公务是繁多了些。”

    凤阳公主就劝道“公事是忙不完的,殿下千万要保重贵体方是。”

    说着又似想起什么,忙招呼身边人将她房里的香檀木匣子拿来。

    “刚想起来我这有个进补的方子,都是多少朝代年年传下来的不传药方,当年在宫里头偶然间从老御医那得了几张,补身效果还是不错的。殿下可以用着试试看。”

    晋滁就含笑谢过。

    姑侄两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直到那下人双手捧着香檀木匆匆过来。

    凤阳公主笑着拿过,打开来,拿过那几张方子就顺势递了过去“这些方子啊,可是不传之秘咦,怎么这张方子也在这。”

    晋滁本并不多在意这些方子,可听得凤阳公主啼笑皆非的话,就往她手上单独捏着的方子上扫了眼。

    凤阳公主遂笑着解释“这张方子竟夹杂在里头了,也是我给忘了。殿下是用不着的,这是调理妇人身子的,效果可比那些御医开的方子好上许多。我这徐娘半老的年纪,还能再怀上,也是多亏了依了这方子调养。”

    晋滁的眸光就往那方子上定了定。

    凤阳公主要将方子收好的那刹,却又重新放回了盒子里,一并推到晋滁面前,调侃笑道“哟,刚想到,就算殿下用不着,将来后院的人也是用得到的。那就都给殿下了,愿能派的上用场。”

    晋滁接过那檀香木盒子,俊秾的眉目间倒是透出些真心实意的笑来“侄儿就谢过姑母了。”

    凤阳公主只笑着道是小事。

    虽说晋滁暂且应了她不再碰她,可她每日的补药却是不间断的。

    他既不碰她,她就对着补药没了那么大的抵触,每日按时喝下。

    只是这日,她这汤药刚喝了一口,就突然发现,她入口的这药又给换了方子。

    她又仔细尝过一口,发现这药中暖宫的成分似更多了些,对妇人补身的确大有裨益。

    当夜恰好晋滁过来了。

    她就问他补药更换方子的事。

    晋滁往她面上打量几瞬,漫不经心道“气色太差,与从前相差太远。更换个合适的方子补补,你觉得有何不妥”

    林苑听他这般说,又见他来了之后就径直往桌前的方向走,没有碰她的意思,似是当真遵守诺言,于是面色就松缓下来。

    她动作迟缓的来到他身侧的椅子上坐下。

    晋滁的目光一直随着她,直待她落了座。

    从裙下脚踝处收回了眸光,他半侧过身体,微仰了脖后抬手摸上了襟扣。

    正在给他斟茶的林苑余光瞧见,浑身剧烈一颤,反射性的就将手里茶壶茶杯一概砸向了他,落了他满脸满身的茶水茶叶。

    晋滁解扣的手僵在了原处。

    他动了动眼皮,而后掀眸看她。但见她犹如受惊的麋鹿仓皇起身逃脱,惊急之下还被桌角绊了下,踉跄的差点栽倒于地。她惊惧而蹒跚的躲在墙角处,手心里还抓了个茶杯,满目戒备,警惕,憎恶,怒恨。

    他抬手抹了把脸,擦去那水渍茶叶,而后深呼吸一口气。

    “你这是做什么你就是这般做阿苑的”

    说话的同时,他依旧伸手解了襟扣,手指在脖间摩挲,而后勾起了一细红绳,而后面无表情的从脖间扯了下。

    “坐回来。”他握着红绳沉声道“你若不想继续这桩交易,孤就成全你。”

    林苑见他动作,就知刚是她误会了,眸中那些情绪遂就慢慢消散了些。

    她慢慢松懈了肩膀,而后挪步向茶桌的方向。

    “等会。”他皱眉将脚边的碎瓷渣一概踢了旁处,方又令她过来。

    林苑遂近前重新坐了下来。

    他看她一眼,而后朝后挪了椅子,面朝她俯了身来。

    林苑见他朝她双膝的方向俯身而来,双腿反射性的绷直,脚不由的朝后挪。

    晋滁略微停住,掀眸看她,狭长的眸中暗含警告“你敢踢孤一下试试。”

    说完这话,他俯下身来,伸手一把将她脚腕捉住。

    细绳下面坠着一把钥匙,钥匙伸入了锁芯,只听咔嚓一声,脚踝上的束缚应声而落。

    他半撑了身从怀里掏出药瓶来,而后又重新俯身下去,给她脚踝处上了药。

    “昔年你也是这般为我涂抹。那时为了让你多心疼我一会,见你之前还会故意弄出些擦伤碰伤来,后来被你察觉,换你好一顿怒怼。”

    听着他说这些往事,林苑觉得好似恍如隔世。

    晋滁重新坐直了身。

    “今日你打算如何做阿苑。”

    林苑这会缓过神来,闻言想了想,就试探问道“给你重写书信,可好”

    在他看来,昔年他们二人最开始决裂时,应是从书信开始的。从生辰礼,到烧信,再到最后她抓起砚台给他的一击,那些信件几乎贯穿了整个过程。

    有时候她也在想,若昔年处理的方式再柔和些,那是不是就不会给他造成这般大的影响

    时间不能重来,而她也不知她这种假设成不成立。

    不可否认的是,那些信件绝对是他难以释怀的一点。

    那如今若她再将那些信件重新归还给他,是不是,他就能看开一些

    听了她的提议,他看着她,有几个瞬间的沉默。

    “打算如何写。”

    “自是按照当年给你写信的样式来。”林苑松口气道“从刚开始相处时候写起,一直到最后,算起来应有七篇”

    “十篇。”

    晋滁看向她,一字一句“共二十三页。”

    林苑一怔后,慢慢点头“是的,二十三页,每一页都压得平整,看得出来你保管的很好。”

    他突然就冷笑了声。

    “可你还是毫不留情的将它们都扔进了火堆里。”

    林苑就道“所以我现在要将它们归还于你。”

    晋滁的目光在她微垂的眉眼上定过几瞬,而后侧身朝门外方向喝了声,令人拿笔墨纸砚来。

    “成,孤今日就在旁看你写。”

    他抬手松了松领子,声音微沉“孤记性好的很。你也莫想着糊弄,否则就做不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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