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居敬的目光倏地下盯向对面人怀里那两只羽毛华丽的,鸳鸯简直感到不可思议,这京城纨绔,竟能荒唐到这般地步

    “晋世子当年也在国子监熟读四书五经,学习圣人之言,如今却如斯做派,当真妄为圣贤教导”

    晋滁却笑了声“符御史僭越了。教训晋某人,怕是还轮不上你符御史。”

    符居敬抬手朝紫禁城的方向遥遥一敬,对晋滁横眉怒对“此事我定会禀了圣上,便是皇亲贵胄,断也不容这般有恃无恐,荒唐行事”

    “如此,就有劳御史大人了。”

    “你”

    晋滁却不再理会那符居敬,反倒垂眸望向怀里两只鸳鸯,自语叹息“本想找个地好生将你们安葬,却没成想你们死的不赶巧,生生撞了人家良辰吉日。风水宝地都找好了,只可惜,我的小鸳鸯等不到了。”

    说着,就将那两只鸳鸯随手往桥下一扔,道“罢了,扔了罢,大概它们是没那个命。”

    语罢,手握缰绳掉转马头,执鞭挥起,戾喝一声后,策马往桥的对面疾驰而去。

    没料到他会突然驾马疾驰,迎亲的队伍纷纷朝侧闪避,后头抬轿的轿夫仓忙之下不免失了些力道,花轿就歪斜了几下。

    晋滁打马与花轿擦身而过时,低眸朝轿窗的方向扫过一眼,但见自那轿窗中探出一只纤弱素手,手指急急攥住轿身晃下的红色璎珞,露出一小节素白的手腕,还有那刺人眼目的红色嫁衣袖口。

    轿身一晃,轿帘又荡开些许弧度。由着这抹缝隙,他瞧见了晃动的锦盖下,那画了峨眉,点了胭脂,上了水粉的新嫁娘。

    明眸皓齿,明艳动人。

    他是头一回见她这般璀璨明艳的打扮。

    却是在她与旁人大婚之日。

    疾风扫过他冰凉的面庞,骏马飞速将他带离的同时,也同样带走了视线里的那抹明艳色彩。

    只是那姣美容貌,那红衣素手,还有那凤冠霞帔,却深深印刻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花轿中,在人打马从她轿旁呼啸而过时,伴随着那凌厉视线的抽离,林苑轻闭了双眸。

    耳边,是从远处传来的肆意大笑声

    “等什么快跟上今个儿良辰美日,少说也得快活一番。便去那春意阁罢本世子今个包场,诸位务必需尽兴方是”

    后头那些公子哥一哄脑的打马跟上。

    边呼喝着马快跑,边欢天喜地的吆喝着“还是咱晋世子敞亮”

    一群年轻公子哥锦衣华服,肆意张扬的策马而去。路上行人纷纷闪避,望着他们纵马疾驰的背影,有人厌恶,也有人羡慕。

    迎亲队伍重新上路,接下来的这一路,风平浪静,无波无澜。

    三箭定乾坤,跨火盆,拜天地,拜双亲,拜夫婿。

    繁缛的礼节过后,最后随着礼官一声礼成,林苑便握着红绸的一端,任由另一端的夫婿牵着,慢慢走入洞房。

    坐在喜床上,在周围妇人善意的起哄声中,她的盖头被新郎拿着喜秤挑开。

    视线亮的那一瞬,她看清了面前穿着大红喜袍的夫婿,虽是生的严肃冷面,此刻却是望她和煦含笑。

    从此刻起,她便是符家妇了。

    林苑抿唇浅笑后,就含羞低眸。

    “新娘子面皮薄害羞了。”周围妇人打趣道。

    新婚夫妇俩坐床之后,新郎官就出了喜房去喝客人敬的贺郎酒,新娘子则由着喜娘搀着去换妆,房里的妇人则一人端上一碗,吃着换妆汤果。

    房里的妇人皆是男方这边的亲眷,林苑换妆过后,就来一一见过。有长辈,有同辈,又有几个小辈。

    她妯娌郑氏也在其间。

    今个郑氏一直抢着在婆母跟客人面前表现,林苑瞧的真切,遂知她这妯娌怕是个争强之人。不过好在,她这妯娌是个直来直往的人,什么事皆现在面上,人虽说好强了些,可瞧着没什么坏心思。

    妇人们说过些吉祥话,又说笑过一阵后,就纷纷散了去。

    喜房内只剩下伺候的下人们,还有那铺床的喜娘。

    “铺床铺床,儿孙满堂。早生贵子,金玉满堂”

    铺完床后,喜娘笑道“祝新郎官跟新娘子白头偕老,和和美美,儿女双全,日子久长。”

    林苑让春杏拿出红纸包的喜钱,递给她,也笑说道“承你吉言。”

    喜娘满脸是笑的接过喜钱。

    临走前又嘱咐了声记得吃床头果,坐花烛。

    林苑一一应下。

    待喜娘离开,林苑也让房里的下人们都下去吃些东西,唯留春杏一人在房中。

    春杏见她揉着肩似有不适,忙过来帮忙揉捏着肩。

    “姑娘今天累着了吧。”

    “可不是,且不说旁的,就那凤冠就压的我够呛。”春杏按捏的力道合适,林苑不由舒口气。

    过会又似想到什么,又抬眸朝春杏看过“日后记得改口,得叫夫人。”

    “是姑娘不,是夫人。”

    说完自己先笑了。

    林苑也轻笑了声“没事,慢慢就叫顺口了。”

    觉得实在有些累了,林苑就挪到床架前,索性倚了会,也闭了眸让自己神经放松一些,好让她在应对接下来的洞房花烛夜时,不那般忐忑。

    春杏也没打搅她,默默的给她捶捏着肩膀。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苑昏昏欲睡时,突然听到身后春杏唤她。

    “可是姑爷回来了”林苑忙打了精神,坐直了身。

    “还没呢,估计还得有小半个时辰。”春杏小声说着,声音里带了那么丝迟疑“是奴婢,有件事想与姑夫人说。”

    林苑诧异的看她“何事如何吞吞吐吐的”

    春杏低了头“奴婢先前见到了大姑奶奶。”

    林苑猛地站起了身。

    春杏赶忙扶稳了她。

    “什么时候在哪儿”

    “拜堂的时候奴婢就见着了,大姑奶奶一直瞧着您,直到您跟姑爷进了洞房。”春杏说着,就从袖口里仔细掏出一叠地契来,递到林苑跟前“这是趁着没人时候,大姑奶奶塞给奴婢的,说是给您的添妆。”

    林苑颤手接过那厚厚的一叠地契,眼眶一红,泪当即淌了下来。

    “她能过来,却不能来看看我便是让我见上一面,都不肯。”

    “姑娘莫再伤心了,大姑奶奶心里头是惦记着您的。”

    林苑抬袖频频拭泪。

    她何曾不知长姐是惦记着她。

    在这个陌生世界里,与其说陶氏是她母亲,倒不如说长姐更似她的生母。

    她是长姐一手带大的,从一口一口的喂她吃饭,到不厌其烦的教她说话,再到大一些时,教她念书识字,教她这个世道的为人处世之道。

    刚来这个世界时候,她突逢这般离奇巨变,惊恐,厌恶,抗拒在所难免。尤其是这个时代语言陌生,愈发加重了她与这里格格不入之感,加之想念亲人,她内心对这般的突变更加排斥。

    浑浑噩噩到三岁,她不哭不闹,也不开口说话,旁人都只当她是傻的,几乎都起了几番放弃之意,唯独她长姐不离不弃,到底将她带出了这段昏暗的日子。

    “长姐还在吗在哪桌”林苑几乎按捺不住的要往外走,眸光渴求的频频往窗外的方向看。

    可门窗紧闭,她又能看到什么呢。

    春杏甚是心疼,忙搀住她安慰道“大姑奶奶在呢。指不定待宴席散了,或中途时候,会过来瞧上您一眼。”

    林苑止了步,却是扶着床架,又淌了泪来。

    她知道,长姐不会过来了。

    春杏动了动唇,不知该如何再开口。

    府上大姑奶奶自打出嫁那日起,就与府上彻底断了联络,连打小与她极亲的三姑娘上门,都不肯见。

    就如现在他们姑娘的大喜日子,大姑奶奶身为娘家人却不肯去那长平侯府坐席,反倒却来了夫家这边,由此便可见她的决绝之意。

    林苑缓了会后,擦净了泪,重新坐下。

    “长姐怎么样,气色可好,可是瘦了”

    “大姑奶奶瞧着挺好,气色也不差。”春杏说道“对了,今个大姑奶奶还带了芳姐儿一块来。芳姐儿说话口齿伶俐的,瞧着可机灵着呢。”

    林苑不免激动“是吗芳姐儿来了,今年有四岁了吧长的可像长姐”

    春杏却是朝她面上打量了番,然后笑道“奴婢瞧着,芳姐儿长得,更像是您呢。”

    林苑忍不住抬手摸了脸,想到长姐亲昵领着芳姐儿的场景,亦如往昔牵她手的模样,一时间心里头酸酸涨涨的。

    她既为长姐有了寄托而高兴欣慰,却又难免会生出几分被人替代的酸涩之感。

    不过她到底感激上天能赐给长姐个可亲人,否则,这漫长的不如意的日子,长姐该如何熬。

    “看见那大姑爷了吗”

    春杏知她想问什么,便道“远远的瞧见了。瞧大姑爷对咱大姑奶奶,还是挺敬重的。”

    林苑沉默的望向窗户的方向,好一会都没有言语。

    “长姐可还有旁的话稍我”

    “大姑奶奶说,瞧着姑爷是个正派的,家风也清正,是个不错的良人。说是见您有了良缘,她便放心了。”

    听到这,林苑耳畔仿佛又浮现昔日长姐大婚前,曾与她说过的那话

    “但愿小妹日后能觅得良缘,选个合心意的郎君,莫再如我这般。”

    林苑使劲咬了咬唇,却到底还是红了眼圈。

    翌日,有御史弹劾晋世子等一干世家子弟,给禽送殡,拦人花轿,又大闹青楼等荒唐举动,指其肆意妄为,败坏风气,望圣上能严加惩治。

    朝后,圣上单独将晋滁给叫进了宫中,象征性的训斥了一番。

    “堂舅,听说昨个表兄醉卧青楼的重檐歇山顶,今早朝上还被御史给弹劾了,可真有此事”

    送镇南王往宫外走的一路上,三皇子似随口问道。

    镇南王一挥手,恨了声“提那不争气的玩意干什么,晦气。”

    三皇子面露诧色“我还当是谣传,没成想表兄这性子实在该改改了,否则也太让堂舅为难。”

    镇南王面色难看“也不知咋就生了这般逆子但凡他有殿下半分聪慧明智,我又何至于这般岁数,还要在外拼死拼活的。”

    说着看向三殿下,双目中含着某种欣慰跟希冀,道“好在还有三殿下啊。”

    三皇子心中狂跳,面上就泛起激动的红晕来。

    饶是他装的老成,可心性到底还是稚嫩,一联想到他堂舅的话中之意,很难再维持镇定。

    “三殿下千万要好生跟太傅做学问。学那些什么,四书五书还是几经的,只要与治国有用的,你都要学。”

    虽然他堂舅话里的粗鄙让人觉得可笑,可那话里浓浓的暗示之意,却更多的让他激动兴奋。

    “堂舅我”

    镇南王摆摆手,谨慎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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