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殷红的血泪,混杂着她脸上血肉模糊的组织,在一旁的蓝色鬼火的衬托下,其恐怖状态也不比刚才的恶鬼好多少。

    可是她哭得太揪心了,那种难以言喻的绝望和无力从她悲戚的哭声中传达出来,连一向铁石心肠的林鸢都有点点动容。

    她说她想等儿子回来。

    “你儿子去哪了”林鸢问。

    老太太哭得死去活来,声音嘶哑又断断续续地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老太太死前已经八十八岁了,她一辈子住在那个叫“庆州坪”的老城区,也就是现在这栋商业大楼的前身。

    庆州坪曾经也被称为贫民区,住在这里的都是一些生活在基层的走夫贩卒,这里和繁华的中心区仿佛是两个世界,一个入目皆是繁荣兴旺,一个放眼皆是穷困潦倒。

    老太太快四十岁才生的儿子,她和丈夫都不是有文化的人,翻字典给儿子取了个名字叫“林忠”,小名阿忠,希望他能做个忠诚无私的人。

    阿忠十五岁初中毕业之后就没有在继续读书,在老城区的一家电动车修理店当学徒,赚不到什么钱,但是能学个手艺。

    老太太不指望他能发财,也不指望他以后能给自己养老,只盼着他学点手艺,以后娶个媳妇一起过日子,不愁吃穿就好。

    阿忠年纪小,但是心思活络,在修理店认识了不少人,第二年便在提出要跟着朋友去g市进厂打工。

    老太太和丈夫起初并不同意,对她来说阿忠还是个没成年的孩子,去到另一个不认识的城市,谁又能保证他的安全呢在她看来,在家里安安分分地学门手艺,以后做个师傅总比千里迢迢跑出做流水线要好。

    可是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正是叛逆的时候,阿忠陈她和丈夫出门帮人做工的时候,偷偷留了封信就离开了家。

    两人晚上回来之后看到儿子留下来的信又气又急,当即追去了车站。

    可是离儿子离开已经过去了快一天,开车子又及走了一班又一班,忙忙人海他们又能去哪里找人

    好在儿子到了g市那边就可以打了电话回来报平安,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赚大钱回来孝顺他们,要买新的房子给他们住,要请保姆伺候他们。

    刚去g市的那几个月,阿忠每个月都有汇钱回来,他说厂里包吃包住,花不到什么钱,于是把三分之二的钱都寄了回来。

    在工厂里做流水线能赚到的钱不多,但是在那个年代有这样一份工作已经很不错了。

    刚到厂里的第一年,阿忠没有回来过年,说是厂里值班能多拿一份补助,大年三十的晚上,请假到外面公共电话亭打电话回家给父母。

    隔着千山万水,一家三口在电话里都哭了一遍,老太太担心他在外面受苦,不停地叫他回来,对此阿忠只是憨厚地笑笑,说他不怕苦,只要能赚钱给家里,就什么都不怕。

    阿忠在厂里干流水线干了一年,从开始每个月寄三分之二的钱回家到寄一半、寄三分之一,慢慢的变成隔两个月寄一次。

    期限老太太对此并没有觉得不对,只是以为他在外面需要花钱的地方多,也从来都不催他寄钱,家里就只有她和老伴两个人,用的和吃的都不多,之前儿子寄回来的钱已经够用了。

    只是渐渐的,阿忠打电话回来的次数也少了,难得打一次电话回来也好像很匆忙的样子,在一次将近三个月没有联系上阿忠的情况下,老太太好不容易托人辗转联系上了当初和阿忠一起去g市进厂的朋友,却从对方口中得知阿忠半年前就已经辞职不在厂里面干了。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老太太这下是真的失去阿忠的消息,当下就急得晕了过去,吓得老伴赶紧将她送到医院去。

    醒来之后,她和老伴多次打电话去找儿子的行踪,出钱登报寻人,甚至还去了一趟g市区,可是世界这么大,她们无从找起。

    儿子失踪的那一年,她几乎每天以泪洗面,眼睛都快哭瞎了,儿子依旧音信全无,而丈夫也在那一年因为高血压导致脑溢血去世了。

    儿子失踪,丈夫身故,她差点就挺不过去了,唯一撑着她活下去的念头就是为了等儿子回来。

    这一等,就是几十年,可惜儿子没等到,等到了政府要在庆州坪征地拆迁的消息。

    当时老城区的建设规划已经出来,拆迁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她和一些不想要搬迁的邻居联名上访,想要留住自己的家园,最后却毫无效果。

    拆迁的那天,她站在不远处看着挖土机将她住了快一辈子的地方一点点夷为平地,连一点和丈夫还有儿子的回忆都不剩,眼泪控制不住翻滚而出,整个人跪在路面哭到声音嘶哑。

    丈夫已经走了,儿子还没有找到,如果连家也没有了,儿子要是哪天回来了,连家都找不到了。

    这样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于是她在大楼的上面一跃而下。

    一死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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