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金小王爷闷着脑袋,不敢抬眼看她,只觉得眼前是一幽魂厉鬼,一个不慎就要索去性命,“那那我先走一步”

    “滚吧。”

    一声“滚”,金小王爷如蒙大赦,逃命一般蹿出观马台,消失在朦朦夜色之中。

    一零二七号仓房只剩下柳黛与刀俎肉一般的雁惊风。

    柳黛仔仔细细将雁惊风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这少年郎生得俊美绝伦,轮廓当中既有中原的温文秀雅,又兼具西域的浓艳豪美,由此更能推测出他母亲应是何等美艳无双的西域女郎,才能将雁楼两位师兄弟通通收入裙下。

    可惜了。

    柳黛反手握住匕首,雪亮锋芒晃过雁惊风俊俏的脸蛋。

    或许是长夜孤灯,风声寂寥。

    或许是孤男寡女,更生迷离。

    无奈她试了两回,都没能狠下心。

    末了啧啧称奇,“难怪张飞要月下斩貂蝉呢,美人果然是世上头一等的祸害,让人分心。”

    她复又站起身,吹灭门边一盏孤灯,留一室清清冷冷,黑夜无边。

    苏长青回到秋风客栈,换好衣裳便坐在大厅里慢悠悠喝着酒。

    不多时便等到金小王爷急匆匆从外闯进来,头顶金冠上还沾着白糖似的露水,在秋风客栈暖融融的炉火照映下一闪而逝。

    金小王爷直奔老板娘,遮遮掩掩从钱袋子里掏出个血糊糊的玩意儿,扔在柜台下面。

    他稍稍定神,深呼吸,看着那笑意深深的老板娘红蝎子,定定道“有人要我把这东西交给雁无双,邀他明日卯时,城外十里孤山顶,绝一生死。”

    红蝎子嗤笑道“什么雁无双,金爷寻错人啦,江湖上都知道,雁无双早已经失踪多年,我哪里认得”

    金小王爷垂眼看向柜台下面那冰冷发青的断指,“日出之前,雁无双若不来,那人就杀了这断指的主人。”

    红蝎子神色一凛,“谁断指是谁的”

    金小王爷上前一步,轻轻与她咬耳朵,“雁惊风。”

    红蝎子立刻往大厅西南角望去,那是虬髯客常驻买醉的位置,可现下那处空无一物,虬髯客不知去何处潇洒,紧要关头消失无踪。

    红蝎子心下骤紧,然而面对金小王爷仍是一派从容,装腔拿调地问“你怎知这就是雁惊风的手指头”

    金小王爷道“我亲眼所见,怎会有假”

    红蝎子警觉道“亲眼所见难不成是你与旁人串通,要与雁楼为敌”

    “与雁楼为敌我用得着与雁楼为敌”红蝎子搬出雁楼来,自以为能压他一头,却不知他吃瘪吃足一整天,已经撑得要爆肚,再受不得激,“要不是我被人拿住要害,我才懒得来趟这浑水,它雁楼是雁栖凤当家,或是雁惊风当家都与我无关,雁楼死光了,我照样做我的生意,我是这雁门城头一个的金主,没人敢动老子分毫。”

    除了柳黛。

    不过当下这地界,离观马台一里地,任是那女魔头练的邪门妖法,也听不到这句。

    但他小心翼翼四下环顾,不见女魔头半片影子,却见她身边那位小跟班正背对他,端着杯装模作样买醉。

    耽搁久了就是一个死字,柳黛说一不二,他可不想忙活半天还落得个悲惨下场。

    金小王爷不耐烦等红蝎子发愁,撂下一句,“反正话已带到,我还有事,该怎么办你自己拿主意。”

    这就甩下满面愁云的红蝎子,与他来时一个样,匆匆一阵风吹过,是他埋头往外跑。

    都怪自己夸下海口,保证半个时辰就能回去,这下跑断腿也到不了。

    等他跑得险些断气才赶回一零二七号仓房。

    金小王爷扶着墙把气喘匀,伸手捏了捏喉结,能正常说话了,这才推开门,预备通知柳黛,他不负重托,使命已达。

    然则门开了,照旧是扑面而来的腥臭之气,争先恐后往鼻子里钻,熏得他腹中翻滚,眼看就要再吐一回。

    静悄悄的夜里,响起他搜肠刮肚的呕吐声。

    这原本应当装着三个人的仓房,此刻除了金小王爷的“哇啦哇啦”,似乎再没有活人气息。

    一只乌鸦在观马台空顶上飞过,留下一串凄凉又悲苦的叫声,犹如跪倒在棺椁前的哭灵人,混杂着魂魄不愿离去的嘶鸣,齐声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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