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城知道乌斯藏说的便是西藏地区,只是历史上西藏地区一直朝贡大明,与他们交火的次数不多。只是到了这里,藏人便因信仰虔诚,香火旺盛,而成了神佛之国,僧侣法术强大,竟有了与大明开战的能力。
老太君“谁都知道,乌斯藏番人最为团结排外,温家怎么可能抓的出来,眼见要触大霉头。后来听说是温骁带人去屠戮西番藏寺,杀法王,斩活佛,屠的当时雪山都成了血山,有人说死了几百人几千人,但乌斯藏说死了上万人,谁也没个定论,但乌斯藏是平定了。可他既不是朝官又不是兵将,只回来以修士伤民之罪自首,朝廷也没治罪,这事儿就翻过去了。这还只是明面上的。谁都知道温家二把手那个位置,才是要经手事情最多的”
温骁屠杀过几百人上千人
就那样温柔的容易脸红的温骁吗
那看不见的襄护身前的佛手,那垂在脚边数米长的长手,哪一双的故事跟此事有关
俞星城不愿信。也确实不信。
一己之力怎可能屠杀如此多人他或许只是出来顶事认罪的人。
更何况,如若是温骁杀了人,以他的性情,又怎么可能原谅自己,面对自己
老太君注意到俞星城脸上变化的神色,伸出手拍了拍她手背“不过温家是仙家第一门第,若不替天家沾满鲜血,天家又怎么会容他们。这京师里谁家没有这样那样的事儿呢。多听多看,再对一个人做判断。”
俞星城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
那俞家,是否也有许多不能登上台面的往事呢。
老太君说罢,笑道“说来,你们这些万国会馆的官员上京,估计不是分去鞑靼部协助去修建通沙俄的铁路,就是朝廷要在京师办大学堂,或许要你们去做教员助手罢。鞑靼部虽然寒冷艰辛,但倒是工部下属,你被分去的可能性或许会大一些吧。你的姑姑,我的二女儿,就在鞑靼都司做都指挥使,你若去了,就有很大的方便。”
姑姑都指挥使
看来俞家有老太君这样精明严厉的老辈,有俞菡这样年少功名的女举人,不是特例,反倒是传统。大明如今扩张后,也不过有二十三都司,就相当于大明的二十三座军区,俞家有位姑姑能做武官,官至正二品都指挥使,在大明也是女官中的佼佼者了。
只是老太君这样开口,是不是再给她指方向
俞星城想了想,抬袖道“星城不是吃不了苦,若是朝廷安排去鞑靼,必定拜会这位女中豪杰的姑姑。不过一切还是要看工部安排罢。”
老太君手指摩挲了一下银杯,半晌笑道“是,都还年轻,哪能自己决定去何处历练,还不是要看朝廷的意思。若是去鞑靼,那真是好事,与你那姑姑也多学习些,若是去不了,以后多来往,总有见面说上话的时候。”
俞星城看老太君一点就透,也放下心来,笑道“那是自然,我办了大好的事儿,必定要来俞府给您老人家报喜,求您尊口厚福的多夸我这小辈几句。但若是我做了不妥当的事,绝不敢拉下脸来求您找您,俞家这样大的门第,别让我一个外人给坏了名声。”
老太君明白她是说会以后常来往了,却也要保持一定的距离,笑着攥她的手“说什么话呢出了什么事儿就找我这个老太太,老太太虽无官品,但至少可以去帮你求那几个叔伯姑去好丫头,陪我这儿又说了好一阵子话,喝了一肚子茶,再聊真要到半夜去了。菡菡,带你姊姊去访菱院睡罢。”
俞星城又是福身又是行礼,终于和俞菡一并退下去了。
李氏嫂嫂把杯盏收了,笑道“这丫头可真不是一般女孩儿能聊得来的,不只是伶俐聪明,就是太拎的清,都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奶奶这么喜欢,怎么不让她奉茶磕个头。”
老太君靠着垫子“她不乐意啊。本来人家就没有来拜会的意思。这会子人少,茶也在,她也没半点想要认亲投靠的想法,说话行事虽然有礼,却也把自己当客,咱还能求她来投靠我们吗若要是没能耐,便离不开家族,只求着家族帮忙兜底;但凡要是那有能耐的,便不会觉得家族是助力,只觉得是掣肘、是麻烦了。她还怕进了俞家,我们给她安排官路,安排婚事,毁了她自己的想法呢。”
李氏嫂嫂过来给老太君捶腿“哪有这样的女孩,她要是在外头跌倒了,犯事儿了,就不怕没人帮她没人管她吗”
老太君“就凭她这来往的人脉,就不怕没人帮她。更何况要真是足够有本事,跌倒了就自个儿起来,又怕什么呢。这不是菡菡那样的雀鸟,把功名官职当装点一个能办实事儿的老鹰,只要她命在,就算被打压下去了,总会有人求着她东山再起呢。那温骁不就是么有杀了生父的嫌疑,温家就是把他生父从族谱上划掉,当世上没这个人,也要想让他回来,不就是没他不行么。”
俞星城跟俞菡睡在访菱院,俞菡跟她隔着一道盖了绸的西洋镜,这丫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来人睡不着,半夜又爬起来找她聊天。俞星城以为这家里唯一一个考了功名的小姑娘,或许跟她会聊朝野大事,聊万国博览会,却没想到俞菡只稍作掩饰的问了几句万国博览会,就开始跟她拐弯抹角的聊男人了。
从小燕王聊到温家少爷们,从谭家年轻小辈说到洋人的大鼻子卷头发。
简直就是春心萌动,没法安心坐在书本面前的样子。
估计也是她高傲的不愿意跟家里姊妹聊,姑嫂面前又要面子,看俞星城是个出来做官见过世面的,就忍不住问东问西了。
俞星城真是从来没把精力放在男人身上,就算是平日里与许多男子有往来,也都觉得是事务往来。但俞菡就不一样了,俞星城说一个自己认识的同僚,小姑娘就激动道“他肯定喜欢你你生的好看,又是女官,没人夸你是才女吗我觉得他肯定喜欢你”
俞星城“我说的是北厂的裘大人比我爹还大呢”
小丫头不要恋爱脑好不好
俞菡捧着脸坐在她床上,表情比在老太君面前生动一万倍“我觉得最起码你身边有七八个人喜欢你。”
俞星城“我常来往的男子中,未婚的也就那么几个,您怎么算出七八个的。”
这小丫头又说起她哪个姐姐婚后很幸福,哪个闺中密友又出去看亲了,俞星城听到后头撑不住,直接昏睡过去了。
幸好第二天屋里丫鬟叫起的早,俞星城连忙起身梳洗去给老太君请安,然后就打算告辞了。
来的时候坐的是轿子,走的时候架的是两辆马车,里头塞满了布料绒线妆奁、笔墨毛被细炭,俞星城哪好意思跟搬家似的拿着这么多东西回去,却被李氏嫂嫂塞进了车里,客气不过,甚至最后还给了她几把钗子。
俞星城回到自己外城的小破院子,门敞开,几个奴仆帮忙把车上东西搬进院子,呆坐在院子里用铜盆吃面条的铃眉,一脸呆滞的看着这搬来搬去的东西,道“星城,你是找了个上门女婿,把他嫁妆搬来了么”
这些东西一塞,家里看起来像是穷贼偷了富家,俞家给送的东西格格不入。
俞星城觉得还是自己家里舒心,马扎上坐下,叹气“面条也给我来一碗,早上没吃饱。他们家早上吃那点早食,精致是精致,但恨不得做的跟指甲盖似的大小,都没咂出味儿来就没了。”
戈湛进屋去给她盛面条,出来的时候,道“炽寰上君昨儿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俞星城一愣“他上哪儿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戈湛“他说给你留了字条呢。”
俞星城吃完饭上二楼,她自己房间的桌子上,笔墨摆着,墨快干了,她就瞧见自己床铺上铺了一张七尺长的大纸,上头两个驴打滚一样的烂字
“有事”
这也算留字条
她把那跟铺盖似的纸翻过来,瞧见后头一排更加眉飞色舞的字“我去找他,几日后回来,你不要乱跑。”
俞星城他
谁
难道是怯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