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一天, 俞星城正是难得的休沐。

    她和肖潼一起去了色目人开的瓮池,其实就是高档的女性专用的土耳其浴室。其实这休沐也就半天,俞星城最近稍稍长了一点个子,打算出了瓮池去订几件新的春装,晚上再回万国会馆加班去。

    谁料到,刚出了瓮池, 就撞见了落荒而逃的人群,她逮住一个问了, 才知道是歌剧院出了事情。

    俞星城和肖潼连忙在汹涌人流中, 挽着手,朝歌剧院的方向而去。

    她头发都才半干, 身上湿热,某只小蛇从她手腕上一路往她袖筒里爬,俞星城还没来得及逮住他, 他就一路爬到脖颈,熟稔的盘在她颈上, 脑袋从她的白狐围脖里露出来,贴着她耳垂道“哎你看,你还不让我陪你出来,这不就出事儿了么要是没有我, 你看你怎么办”

    上次她遭遇开膛凶手那天, 炽寰本来非要跟着去, 可俞星城觉得出不了大事, 就把炽寰扔在家里让他学写字。结果没想到, 一次大意就真的出了事儿,等到她跟裘百湖去南街吃完早饭回到家,只收获了十来张字体歪七扭八字如其蛟的破烂宣纸,以及某只蛟无限怨念的嘟嘟囔囔。

    “你知道我等了你一夜吗你不回来我就没法安心睡觉”

    放屁,她回来的时候,炽寰裹着她的手帕,在暖炉旁边睡着,呼噜响的跟电钻一样。

    “你就是惩罚我写这么难的字这是人干的事儿么”

    就让炽寰学会写自己的名字而已。他自己有个笔画这么多的名字怪得了谁再说那字体看起来就跟他尾巴沾了墨滚出来一样,也算是练字

    “而且你吃早饭也不想着我,我都闻到了,你吃了生煎糖粥豆腐花你都不想着给我带一份”

    她让裘百湖请客,怎么好意思打包再说,她刚刚去厨房的时候,还听戈湛抱怨,说炽寰昨天深夜去吃了两屉蒸饺三只猪蹄,还有脸在这儿装小可怜呢。

    总之在他那天的嘟嘟囔囔,和今日的软磨硬泡下,俞星城不得不带着宅家许久的炽寰出门了。

    幸好他自从钻裙子那事儿,被同样是妖但懂事有礼的戈湛教育一番之后,总算有点分寸了。这回跟着去瓮池,没要求说也要进她俩的隔间小池子泡澡。只是嚷嚷着让俞星城拿小木桶,给她盛点热水,让他也泡一泡。

    这会儿他顺着袖筒钻上来,在她耳边又是一阵逼逼“你身上抹那个羊脂油膏和什么玫瑰水抹太多啦滑的我都差点爬不上来臭美精,腻死人了”

    俞星城痒的真想把他薅出来扔地上是谁把自己往那油膏罐子里一滚,滑的就跟泥鳅似的,还有脸说她

    人群汹涌,挤得厉害,她顾不上这个嘴碎的家伙,一边观察着四周的人群,一边吃力的逆着人流往出事地点赶去。

    俞星城总觉得,那开膛手既能当众杀人,就说明他心底可能会有表演的成分在那他或许也会出现在混乱周围,遥遥的欣赏着百姓的惊恐和官员的一筹莫展。

    但俞星城很快注意到,只有一部分百姓对此十分惊恐,更有不少人露出了幸灾乐祸,或是说好奇的表情。

    这并不难理解。

    因为这开膛手明显只杀洋人,作为大明的百姓,自然不用担心刀挥到自己头上。而且厌恶恐惧洋人的百姓,其实并不在少数。早在她刚刚到苏州入职的时候,杨椿楼就曾提起过,因为基督教堂收养被遗弃的女婴,而被不少百姓误传为食婴、贩婴。这群百姓对乡间溺杀女婴之事不闻不问,却听信这种无稽传言,一群人竟放火烧了基督教堂,引起当时颇为严重的外交危机。

    后来南直隶各府宣扬说,基督教是白僧,清真教是色目僧,跟咱们的佛僧都差不多,而后又找昆曲戏班子唱创世故事,让评弹唱出埃及记好说歹说,总算少了些辱骂修女,砸教堂窗子的事儿。

    说是有多少人信基督教倒也没有。就是过年的时候要去教堂捐门槛、向圣母求子的人多了点。

    俞星城费力挤到尸体周围,那片场地已经空了,只有两具尸体,躺在台子上。

    台子后头是二层洋楼的小歌剧院,也是刚建成的,门口还贴着即将演出剧目的红纸,上写“莫氏名剧费加罗的成亲今日开演,内有男女分席,另备瓜果小食,一人四百钱,小儿一百钱,请入西票房购票入内。”

    俞星城看了一眼缩在剧院里瑟瑟发抖的洋人,肖潼走过去说着德语安慰他们,俞星城走去台子上,翻看了一下二人尸体。

    胸腹部被竖着剖开,是那位开膛手惯用的手法。但他是先割断了二人的喉咙,而后再开膛剖腹的。她不太懂法医学,看了一眼颈部的伤口,似乎像是右手割颈,干净利落,也没什么特征。

    俞星城正要将剧院内的洋人叫出来问话,就瞧见一只灰棕猫头鹰从剧院顶飞过来,绕着她盘旋,二层响起一声呼喊“小凤凰”

    俞星城转过头去,就瞧见穿了一身鹅黄色裙装、戴缎带圆帽的阿比盖尔,从剧院二层窗户那里一跃而下。她按住带着裙撑的裙摆,跳到台子上,连忙道“我也是今天来看剧,没想到又遇上了这种事看到那一身黑衣的开膛手之后,就立刻让妮妮在附近盘旋,找到这开膛手瞬移后的地点但是妮妮说没有。”

    妮妮,也就是这猫头鹰了

    阿比盖尔急道“妮妮它视力极佳,而且也善于感知人类,一旦它说没有发现,那这凶手最起码也瞬移到了数英里之外”

    俞星城皱紧眉头“数英里之外这开膛手的瞬移,难道就真的没有限制么若是本领如此逆天,那他还不是想杀谁,就杀谁”

    如今苏州涌进大量外商,人口三百多万,要找这样一个随时可以瞬移的人,谈何容易

    俞星城正低头查看着尸体,裘百湖和北厂几位仙官御剑到了。还有府衙的司狱与仵作,骑马赶来。

    裘百湖大步奔来,低头看了一眼尸体,转头对那司狱道“那个绝对不是真的,这个才是”

    俞星城愣了“什么”

    裘百湖抬起头来“一个时辰前,有人发现在一处民宅里,一个白人女子被开膛而死。凶手也已经被抓获了。”

    这两具尸体被紧急带去府衙,在苏州府衙下的州刑部,院子里已经摆满了尸体,约有三十多具,有不少都是这位开膛手顺便杀害的奴仆或护卫。如今府衙的刑部已经基本只应对眼前这一个案子了。各长桌上摆的尸体,都冒着寒气,蒙着冰霜,是一位熟练于冰诀的仙官将他们冻上的。

    裘百湖走进院子中,引着俞星城来看“你瞧,一个多时辰前死的,就是这位法国女子。”

    那白人女子样貌圆润姣好,身上的刀口是大十字型,而且伤口极其不整齐,俞星城立刻道“这不可能是同一人犯下的案子。”

    裘百湖“跟我想的一样。”

    俞星城指了指此女胸乳上的指痕“她死后应该还遭受了一定的凌,辱和猥亵,所以才留下了这样明显的指痕。而且你看,她指甲开裂,说明生前挣扎过。以那位开膛手的本领,必定不会让此女有机会挣扎。对方是否是情杀或者是强奸,而后为了掩盖罪行,所以才模仿传闻中的开膛手”

    裘百湖点头“你瞧的很仔细。我让司狱从这个方向审问看看。你可以看看其他的尸体,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端倪。”

    俞星城叹气“说来,阿比盖尔告诉我,开膛手最起码有瞬移到数里之外的本领。就算我们找到他,也未必抓得住他啊”

    裘百湖紧皱着眉头,显然他承受的压力也不小。

    俞星城走到中午刚刚被杀的二人旁,道“这歌剧院老板我认得,他实际是做锅炉、汽缸和动轮贸易的,如果朝廷要再多铺设铁路,很有可能要与他谈生意。而这位剧作家,我听人说他挺有名气,维也纳演出过他两三部歌剧,而他是为了要写一部以夜莺为主题的歌剧,才来到大明取材的。”

    裘百湖嗓子都有点哑了“是。就是因为死的人都太有名了,南直隶各个府衙快被这群洋人闯进来了,他们还对应天府朝廷施压,甚至前些日子,普鲁士的使臣还入紫禁城要讨公道,这事儿连皇上都知晓了。”

    俞星城皱紧眉头“但可疑的就是这一点。从秦淮歌女那儿得到的消息来看,此人名李强,满嘴说着要驱除鞑虏,好像是见了洋人恨不得都杀,显然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稍显愚昧的形象。但他每一次出手,几乎都能杀了有名望或者是地位高的洋人而连我,一个万国会馆的督官,甚至都没能跟这些洋人全都打过照面,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人的外貌、地位和住所呢”

    裘百湖一愣“对啊如果是真正恶意报复,那杀起洋人来,根本就不管是不是地位高,见到就杀了。他却有办法筛选目标。难道说,他其实背后也有组织者”

    俞星城想了想“你能不能叫一位跟进此案的吏员来帮忙,我想统计这些受害者所有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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