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闹别扭,便补了一句,“嘛,不过私下里的话随你好了,反正那位小姐的确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太宰治眨眨眼,回握住葬仪屋的手,为了避免这个动作引起对方的什么反应,他嘴上也不闲着,试图转移葬仪屋的注意力“唔,我刚才都是随口一说的,没关系吗”
    “小先生的随口一说,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深思熟虑,你惯用的思维模式如此以你的能力,可以试着去相信自己的直觉。”夸人的话张口就来,葬仪屋像是没注意到两人虚握着的手近乎十指相扣,问道,“怎么想到她会在大典上的”
    “啊,因为觉得这里很像是剧情式的单机游戏,那个女仆是推动剧情的工具人nc,玛丽公主和新王后有一个是主要人物,那么大典就是游戏里的故事节点了吧。”
    葬仪屋的关注点却不在这“小先生喜欢玩游戏”
    太宰治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笑“没有小孩子不喜欢玩游戏吧”
    葬仪屋思忖片刻,认同道“也是。”伯爵也喜欢玩游戏,还喜欢玩偶之类的东西,他的小棺材还有多年前凡多姆海恩公司生产的棒棒糖。
    太宰治的手拽了他一下,笑慢慢变得不到眼底,声音倒还是黏人“先生在想什么人吗”
    葬仪屋不知不觉又惹了人,不但没否认,还起了逗弄的心思,“是,怎么了吗”
    能被先生想到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呢太宰治突然不想说话了,感觉从心底里伸出一只手轻轻攥住他的心脏,却并不疼,只是有些窒息,以此扼制住心里想问出口的话。
    这不是他该问的问题,他们没熟到可以肆无忌惮地谈及隐秘的过往,这也不是他该感兴趣的事他的玻璃罩子虽然小,但是让他很安心。
    而且,太宰治最擅长察言观色、揣度人心,他知道葬仪屋的排他性更重,不像他自己那样清晰可见,而是一种更隐晦、更深沉的划清界限先生明明走在人群里,但却像时刻在俯视生命,冷眼旁观。
    有些东西一旦问出口,围墙就会坍塌,玻璃就会漏水,那是赤裸裸的越界行为。
    太宰治不是个会走出“舒适圈”的人,他这样的胆小鬼,呆在原地是最好不过的选择,因为即便不会有所得,但也绝对不会有所失。
    所以他应该像往常一样撒娇嬉笑着糊弄过去,就能保持常态了,但他没接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抓住他心脏的手偷偷用力,一并扼制住了他的嘴。
    他沉默,葬仪屋却一反常态,自顾自地说起来“他比你小几岁,唔,和你一样,是个有主见的小鬼。”
    到底是伪装的本能深扎心底,太宰治适当地摆出好奇,又用一种闲谈的语气,亲昵地笑道“这听起来不是好话。”
    一直牵着他在宫殿里走来走去的葬仪屋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用他往日的诡异语调说“你与他不同。”
    不同,含义很多,可以是两人平分秋色,也可以是他不值一提。
    这话不说还好,太宰治心里已经冷漠自然地揭过去了,但一说出来他又起了探究的心,便假笑着,眸色深沉像无星无月的夜空,黑不见边际。
    葬仪屋觉得太宰治就像一个阴晴不定的人偶娃娃,一会儿甜言蜜语的笑脸,一会儿阴沉冷漠的哭脸,好似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喜怒无常,但其实每次转变也只是将上一刻的黑泥沉下去,一点点积累,汇聚成一个吃别人也吃他自己的沼泽,越陷越深,他也不打算求救他像是认定了不会有人救他那样放任自己沉沦。
    太宰治往前蹦了一下,挎住葬仪屋的手臂,用头蹭他的胳膊,尾音拉长“听起来先生很在意他。”
    “小生当然在意他。”葬仪屋不否认,感觉到靠在他胳膊上的少年不动了,又笑着加了句,“在意他的姓氏。”
    葬仪屋从没叫过那孩子“夏尔”,因为他不是夏尔。
    葬仪屋一直叫他“伯爵”,也不是因为他是凡多姆海恩伯爵,而是因为他是文森特的儿子。
    葬仪屋有时候叫那孩子“伯爵”,也会有一瞬的恍惚,不知道他自己到底在叫谁。
    “这样啊”太宰治笑了笑,眼神晦涩,“总感觉先生说了很无情的话呢。”
    “桀桀桀,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小先生随便一听即可。”葬仪屋终止话题,他牵着人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推开玻璃门走进阳台,往下望去。
    太宰治也随着往下看,这个国家的子民正在狂欢,街道上人们摆摊低价出售自己的商品来庆祝,酒水的泡沫喷地很高,有女孩在街边送鲜花和花环,人们载歌载舞,到处是欢声笑语。
    在一片掌声中,端庄美丽的王后走上台前,优雅地微微低下头颅,接受主教戴上的皇冠,行了一个礼,然后甜蜜地挽住国王的手臂,掌声更热烈了些,一对璧人在欢呼下笑着对他们的子民们挥手。
    远处有钟声响起,沉稳而威严,为这位新王后送上来自国度的祝福。
    “啊,好热闹。”太宰治提不起来兴致。
    葬仪屋看向人群,一眼就对上一双漂亮的杏眼,只是眼神空洞苍白,那是一个红裙子的小女孩,她站在欢腾人群里,面无表情,像个格格不入的玩偶。
    她似乎在人群里站了很久,在葬仪屋出现的时候一眼就锁定了他,直直地回望,一动不动地盯了他很久后,然后施舍一般,冷淡地瞥了一眼太宰治。
    那眼神无悲无喜,葬仪屋却看出了一丝危险,他微微皱眉,上前一步挡住她的视线。
    葬仪屋挡在他前面,太宰治看不见下面的情景,询问道“先生”
    红裙女孩好像笑了一下,只是一眨眼间便不见了。
    葬仪屋收回目光,转过了身,像一面立在世界边境的墙,将一切欢闹的成分阻隔开,斜阳下他的影子很长,而黑发少年就站在他的阴影里,仰头看着他,光影在他鸢色的眸子变幻,像是斑斓时光的琥珀,而自己就像是这神秘时光中不变的古树,清晰地映在其中。
    葬仪屋心里突然有什么东西落下了,他仔细一想,自己从不是会照顾别人感受的,一切顺遂于心,随性而为,但当这孩子用如此平静乃至荒凉的目光追遂他时,他又觉得,就算顺了这孩子的意又能怎么样呢
    于是他在宽大的黑袖中摸来摸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太宰治好奇地问“先生在干什么”
    葬仪屋答非所问“因为小先生看起来不太高兴。”
    太宰治眨眨眼,笑着否认“没有哦,还有这算什么回答啦,先生还没说到底在干什么呢。”
    葬仪屋总算找到了,他摸到一本紫色的书,在拿出来时亮起莹绿色的光芒,像是一瞬照亮了太宰治的鳶眸,光芒散去时就像是禁锢时光的锁链碎了,留下解除魔咒后的秘密停在葬仪屋手中的是一本橙红色封皮的书。
    葬仪屋将手中的书递给太宰治,看出鸢眸中的茫然,轻笑着答道“在哄你高兴。”
    书的封面写着一行大字
    完全自杀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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