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快。他已经急不可耐,想要和他的王后独处,他有无数的话想要讲这些年来的经历,对她的无尽思念现在想想,还真的不知该从何说起。

    当丹尼尔回到大实验室里的时候,实验室里聚了很多人。

    研究员们见到丹尼尔回来,向他汇报“头儿,又到了赛末点了。”

    这是研究员们发明的新名词,专门指代任务接近完成的“临界点”。

    丹尼尔点点头,快步走到仪器面前,伸手按了几下键盘,将所有的实验参数调阅出来。

    大屏幕上还是公元前587年的巴比伦,人们在迎接国王回归之后,聚在街道上载歌载舞地欢庆。

    无人留意丹尼尔。

    丹尼尔却皱起眉头,怒道“之前是谁在这里值守的磁场参数波动你们竟然没有察觉”

    他话音刚落,实验室里突然响起警报声。数台仪器同时报警,红色的警示灯开始闪烁。大屏幕上的景象开始剧烈扇动、扭曲、模糊

    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们全都慌了。专门负责磁场技术的同事惊慌地做出了判断“磁场紊乱,这是磁场紊乱”

    丹尼尔愤怒地伸手一砸桌面这磁场紊乱的时机,来得太不巧了。

    他要求自己的团队“做好一切准备,手动打开时空隧洞的回归装置。准备迎接我们的研究员回归。”

    “是”

    整个团队立即进入了紧张的工作状态。

    “头儿,回归装置已经准备完毕”

    “头儿,回归装置显示已传送”

    “这”

    丹尼尔紧皱着眉头。

    屏幕上切换了回归装置的实时图像装置里到处散落着羽毛与血迹。装置躺着一只原本健壮的猎隼,右边羽翼似乎被折断了,整只鸟倒卧在地板上,偶尔一抽搐,喉咙里发出哑哑的叫声。

    “还活着”

    一个研究古代生物的研究员叫出了声,一跃而起,冲去回归装置那边抢救去了。

    丹尼尔则颓然坐倒在他的座椅上,伸手捂住双眼,胸口一起一伏,无论如何也不能立即平静。

    实验室里的同事们面面相觑,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丹尼尔在人前如此失态。

    他们更加不知道丹尼尔此刻心头正反反复复地想

    不是她,幸亏不是她。

    幸亏这次传送回来的不是她。

    “当年我送给你的那枚匣子,你还收着吗”

    巴比伦王宫里,撒尔拥抱着他的妻子,在她耳边小声地问。

    “当然”伊南挣扎着坐起来,撩开流光溢彩的玻璃珠帘,让在外等候着的女官去将那匣子去取来。

    撒尔却不肯轻易放开她,继续悄声问“有没有偷偷看过里面的东西”

    伊南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觉得我是这么不守信的人吗”

    不过她一直很好奇,很想知道撒尔究竟是送了什么给她,这么神秘,一直都不肯说。

    女官将匣子取来,递给了伊南,顺便报告撒尔“神庙的祭司们已经在王庭等候了好久了。”

    伊南随手将匣子塞给撒尔,说“王要不要去见见祭司们您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大祭司可是来找了我好几次麻烦。”

    撒尔一挑眉“天下竟然还有你应付不了的人”

    伊南笑而不语她当然应付得了,只不过有些比较激烈的手段她不想使出罢了。

    撒尔略想了想,点点头,说“也好,有些话我正好当着所有祭司的面说。”

    撒尔在外远航的四年里,曾经反反复复地咀嚼他脑海里关于伊南的一切回忆,一切他能想起来的,以此作为慢慢海途中的消遣与寄托。

    因此他想起了很多很多的细节。

    如果说伊南不是“神明”,她却拥有无法解释的能力,能够创造种种“神迹”。

    但若说她真的是“神明”,她却又从未亲口承认过甚至撒尔有种感觉,她始终都在强调“人”,强调“人”的能力,鼓励“人”去尝试。就算她真的是“神”,她也是普通人们的“神”。

    撒尔此前还从未告诉过伊南,他想起了很多不属于今生的事,都是关于她。

    但是现在他觉得是时候该告诉她了。并且他想要做点什么,帮她实现愿望才是。

    于是,巴比伦的王与王后花了点时间整理仪容,才并肩离开卧室,前往前庭去见马尔杜克神庙的大祭司。临去时,撒尔没忘了捎上那一枚匣子。

    神庙的大小祭司们在王庭等候良久,见到王与王后姗姗出现。

    为首的大祭司抢上一步向王行礼,开门见山地说“王在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神庙与王后,就通天塔的使用,有一些小小的争议。现在既然王回来了,神庙想要第一时间得到王的确认。”

    竟然是为了巴别塔而上门的。

    伊南与祭司们的争议,在于巴别塔是应当完全用于向木星之神马尔杜克的祭祀,还是将塔顶部分作为观星与瞭望之用。

    伊南曾经提过“观星”与“瞭望”,是撒尔亲自定下的用途。大祭司却不相信王真的会这样说。

    撒尔抬了抬唇角,看向大祭司。他微笑着说“看来,祭司大人还是不肯相信这样一个事实王与王后是一体的。王后拥有与王同样的权力。”

    祭司们全都抬起头,颇为震惊的望着王与王后。

    他们好像还从未听说有这样的王,能够大方地将手中的权柄分给王后的。

    但想想,过去几年里,撒尔能够舍得将国家交给王后,自己出海远航。看来这位国王,真的有这般的大度与魄力。

    “可是”大祭司张口结舌。

    他很想说,王权是神明所赐,怎能轻易转手他人。

    但是大祭司身后,有一名极为乖觉的祭司突然出声“王说的是”

    所有的目光,瞬间都转至这位地位不算太高的普通祭司身上。

    只听这名祭司高声说“王与王后结合,原本就是一体。只要王授予王后一枚象征王权的信物,王后当然也能代替王,掌管国事。”

    他这话说得滑头至极,仿佛此前他随同大祭司来找伊南的麻烦丝毫没错,以后他拥护伊南的权威,也一样完全有理由。

    撒尔转了转眼珠,立即明白了祭司团体也并不是铁板一块,也存在为了向上爬而不惜利用一切机会的人。

    他随手将手中的木匣递到伊南手中,点头道“说得很好”

    “既然各位都在这儿,那么就请各位做个见证这就是我赋予王后的,信物。”

    伊南捧着木匣,心想她还完全不知道这里头盛放的是什么。不晓得是什么样的纪念品,才能配得上这分量。

    不过她反正已经等了四年多,也不急于这一时。

    于是她极其沉稳地捧着这木匣,仿佛撒尔确实给了她一件极其重要的信物,而不是夫妻之间表达浓情蜜意的小礼品。

    刚才开口说话的祭司,灵活至极地最先一个向王与王后拜倒,恭敬至极地说“小人是见证之一”

    这一下其他人都不得不表态了。就连大祭司也迟迟疑疑地拜倒,说“见证”

    他见证了又管什么用

    反正王已经回归王庭,王后以后还不是只有养花养草养孩子的份儿

    撒尔见祭司们都很乖觉地没有提出异议,满意地点点头,说“很好。”

    “本王这次远航,所涉足的风波之地,是史上任何人从未涉足过的。亦未曾见任何经典记载。王亦从未在任何神谕之中见过其描述。”

    撒尔开腔,将他准备了四年之久的话慢慢说出来,用来证明一件事。

    “王印象最深的,是行驶至大陆最南端时,船队驶入了风暴之地。”

    “船员们无数次祈求神明庇佑,让风暴平息。事实上神明丝毫没有垂青我们眼睁睁地目睹船队中的船只撞向巨大的礁石,在泡沫似的浪花中化为齑粉。至于船上的人我们连救援的机会都没有。”

    伊南在撒尔身旁,悄悄伸出手,温柔地握住了撒尔粗糙的大手。

    撒尔的远航故事还没有来得及对她说,但其中的惨烈之处她已经能自行想象毕竟人类的历史都是相似的。甚至在两千年之后的航海时代,非洲南端的风暴之地也令曾无数船只葬身海底。

    大祭司却嘴角微抽,心想邻船撞向礁石,而不是王船,也许这件事本身就是神明的意志呢

    却听撒尔说“因此那时,我向船员们说我们无法再倚仗神明的庇佑了,此刻我们身处在极远的风暴之地,神明恐怕亦未曾涉足。能够依靠的,只有我们自己”

    他刚刚说到这里,大祭司的身体就开始颤抖,知道这“未涉足”这三个字,已经是对“无所不知无所不在”信仰的挑战。

    身为主持祭祀,帮助人们维持信仰的祭司,他第一个反应到王的这番言论对整个巴比伦,乃至整个世界,都会有怎样的影响。

    大祭司震惊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王如此冒险地远航了四年,竟是为了向世人交待这样一句话。

    “因为这个,我们才能活着回来。”

    待到撒尔亲口说出这一句,大祭司愈发震惊。

    他与其他祭司一样,匍匐在地,甚至不敢抬头。

    因为此刻的巴比伦王庭,仿佛笼罩在一道金色的“圣光”之中。

    撒尔与伊南并肩站着,十指相扣,一起抬头望着天空。这天地之间的异象,仿佛也在为撒尔的话做着注脚。

    王庭的窗外传来“啾啾”的鸣叫,王庭豢养的猎隼,此刻正不安的鸣叫,迅速向这边飞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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