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希律快步上前,向王行了一礼,承诺道“是,希律将竭尽所能。”

    他转过身,看向王庭中站着的这一对姐妹花。

    伊南冲他笑得很甜;而艾里伽尔则恶狠狠地瞪着他,似乎在说汉谟拉比王都已经吩咐你秉公行事了,你敢有半点偏袒,我跟你没完。

    希律低下头,略想了想,便抬起头,面对她们两人,说“根据伊丝塔小姐的要求,她想要的公正,是不管已嫁女还是未嫁女,都能够平分尊父母过世时留下的家产。”

    他刻意强调了“尊父母过世时”几个字。

    艾里伽尔的脸色又沉了下去。她可是听说父母过世时,田庄的出产很稀薄,而首饰作坊也没什么生意。如果平分那时的财产,她就亏大了。

    但是父母过世已有一两年,谁还能记得请,当时田庄和作坊到底值多少钱

    “乌鲁克的耶尔塔老爷与埃利都的薛西斯夫人过世时,留下了二百一十七顷的田庄一座,连同宅院,首饰作坊一座。成年的瓦尔杜七十九人,成年的阿姆图五十四人。”

    “这座田庄,按照乌鲁克的耶尔塔老爷与埃利都的薛西斯夫人过世前一年缴纳的税金计算,田庄的出产约为七十六万席拉的大麦与小麦,同等地力的田地按照市价计算约合白银四千五百九十三舍客勒”

    这世上,除了希律,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愿意去记忆这些枯燥无味的数字;

    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有这样强大的心算能力,能在这么短的瞬间里就把所有财产全都折算成白银。

    “各位,首饰作坊在老爷和夫人去世的那一年,曾经申请了免缴税金,因为它是亏钱的,且亏损的程度超过了五百舍客勒白银”

    艾里伽尔望着立在王庭正中侃侃而谈的希律。

    她不相信她不愿相信。

    这么说来,父母过世时,确实只给妹妹留下了贫瘠的田地和经营不善的作坊。她的娘家能有今天的产业,全是因为她妹妹,她的妹妹

    这不可能

    一定是希律,是这个自诩“正人君子”的希律,身份低微的穆什钦努,沉迷于妹妹的美貌,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求援时地抬头,看向她丈夫的同僚们。

    王室礼官们纷纷将眼光避开去,这时谁还敢帮她

    倒是希律看见了艾里伽尔的眼神,温和地问“艾里伽尔小姐,您难道不信”

    “我现在就让人从泥板库房里调阅相关的记录出来你放心,这些记录都是可以相互佐证的。比如下一年的会计记录上可以查询到上一年的记录做比较我不是一个能昧着良心,更改档案记录的人。”

    希律就真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备用的泥板,写下了几行楔形文字索引,让人去泥板库房里调阅泥板记录,送来王庭之中。

    艾里伽尔看着这些记录,依旧不肯相信。她使劲儿摇着头,大声叫喊“不,不可能的”

    “伊丝塔只是一个小姑娘,她怎么可能,独个儿把田庄和作坊经营成这样”

    这时,一直站在伊南背后,默不出声的两个工匠终于开口说话了。

    “艾里伽尔小姐,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伊丝塔小姐此前病了很久,后来她病好了,就开始指点瓦尔杜们种田,又指点我们打首饰、制玻璃府上的生意,确确实实是伊丝塔小姐一人之功。”

    “艾里伽尔小姐当初想要强占伊丝塔小姐名下的所有产业,绝大多数都是伊丝塔小姐一手创造出来的。艾里伽尔小姐这就是想要无端侵占伊丝塔小姐的成就啊”

    艾里伽尔闻言立即炸毛了“别说了你一个身份低微的工匠,有什么资格用这种语气向自己的主人说话”

    那名工匠似乎知道艾里伽尔的脾气,并不怎么在意,平静地解释“艾里伽尔小姐,您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府上作坊里雇佣的工匠,全部都是自由民阿维鲁吧。”

    “礼官大人,请您尽管分配,但有一样,无论怎么分,哪怕只给伊丝塔小姐留一丁点儿作坊我们作为自由民工匠,也都会全部转去为伊丝塔小姐效力。”

    艾里伽尔顿时闭目,死死地咬着下唇,她几乎快要气昏过去了。

    如果她得到了一半妹妹的玻璃作坊,但是作坊里却没有工匠她得来又有什么意义

    希律点了点头。

    那名工匠又鼓起勇气,向希律继续说道“据我们所知,伊丝塔小姐身边的瓦尔杜和阿姆图们,也全部是一样的心思。他们没有选择的自由,只有希望您在分配的时候”

    希律却冷着一张脸“我会秉持公正。”把工匠的话给呛了回去。

    他向汉谟拉比一躬身,然后开始宣布双方财产分配的结果。

    “乌鲁克的耶尔塔老爷与埃利都的薛西斯夫人过世时,总共留下的财产相当于八千二百五十三舍客勒银。”

    “平均分配之下,艾里伽尔小姐与伊丝塔小姐,每人应当分得四千一百二十六又二分之一舍客勒银的财产。”

    “考虑到作坊和田庄都远在乌鲁克,路途遥远,不易打理。而伊丝塔小姐前日里刚巧在巴比伦城外置产,该项田产价值四千二百舍客勒银。”

    “为艾里伽尔小姐考虑起见,兹决定,将伊丝塔小姐前日里购置的该项田产,转交于艾里伽尔小姐,作为其从父母手中继承的财产。”

    “乌鲁克的田庄、作坊、瓦尔杜与阿姆图,巴比伦的商铺与住宅,一概归还伊丝塔小姐。”

    “对了,艾里伽尔小姐,尚需倒找伊丝塔小姐七十三又二分之一舍客勒银。”

    希律一转身,向王躬身“尊敬的王,这正是小臣自认为公正的裁决。”

    汉谟拉比坐在王座上笑道“裁决得很好嘛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又很精确。”

    “也特为考虑到了艾里伽尔小姐居住在巴比伦,不便往来乌鲁克经营田庄与作坊。这样艾里伽尔小姐可以留在巴比伦经营田产。”

    “自由民阿维鲁的愿望也都得到了满足。”汉谟拉比笑呵呵地摸着胡须巴比伦的王从不考虑瓦尔杜和阿姆图们的心愿,但是身为阿维鲁的工匠们,他还是乐意尊重的。

    伊南背后的两个工匠连忙趴下行礼,齐声说“多谢王,多谢礼官大人。”

    “两位小姐,你们认为,王的礼官所做出的裁决,可还公正是否令你们满意”

    伊南当即微笑“希律大人的裁决,公正确实是公正的可也太一板一眼了。”

    她忍不住抱怨道“那七十三又二分之一舍客勒的白银,就不用倒找了吧”

    伊南的语调幽默,整个王庭里气氛轻松,不少人都笑了起来。王宫卫士们都松了一口气。

    而艾里伽尔却觉得身体开始发冷,希望正渐渐离她而去

    她付出了那么多,她付出了婚姻,疏远了丈夫和孩子却只得到了一块位于巴比伦城郊的荒地

    最要命的是,希律竟然连一个瓦尔杜都没有分配给她。没有农奴,她难道要自己亲手耕种那片荒地她又哪里有这个能耐

    “不,不公平,我要,我要玻璃铺子,我要农奴我要滚滚的财源”

    “我要那些流光溢彩的玻璃门帘,我要把它们挂在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艾里伽尔迈向王庭的一角,那里正装饰着玻璃作坊出产的彩色玻璃珠帘一旦有风吹过,那珠帘就发出叮叮清脆的响声。

    “我要这些首饰,”艾里伽尔又冲地毯上趴下,那里放置着伊南曾像敝履一般弃置在地面的珠宝与首饰,“我要让它们装扮全身,每天都穿戴着它们出门”

    每个人都望着艾里伽尔,心里知道她应当是受的刺激不小,快要疯了。

    但是没有人怜悯她。

    希律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开口“如果你不是心存贪欲,如果你不是意图染指你妹妹的财产如果你像伊丝塔小姐一样,心存着宽容与善意这些,原本你都是可以有的啊”

    艾里伽尔听见希律的话,愣了好一会儿,就像是一口气憋住了上不来,一张脸憋得通红。

    只见伊南走过去,将手放在她背心,突然轻轻地一拍。

    艾里伽尔陡然放声大哭,整个人也瘫软在地。她知道错了,她再也不坚持了。

    古伽兰那从外头冲进来,再三向王磕头请罪,然后将“前妻”扶了出去。

    汉谟拉比抬头看向伊南“伊丝塔小姐,希律的判决你既然满意,今天这事应该可以算是了了吧”

    这位巴比伦的王坐在王座上,换了个姿势,动了动胳膊一天下来,即使是王,也觉得挺累的。

    谁知伊南脸上笑容可掬,却异常果断地摇了摇头。

    什么

    王庭里所有的官员都傻愣住。

    连巴比伦王汉谟拉比也怔住了。

    巴比伦的王没有追究她损毁“七重门”的罪责,反而替她解决了与艾里伽尔的财产继承纠纷这位小姐,竟然还在王面前直言她不满意

    “巴比伦英明而睿智的王啊您知道我今天通过七重门到此,要求的是什么”

    “我要的,可不止是对我一个人的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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