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听见这个声音,立即伸手擦去了面颊上的泪水,走到那个女人跟前,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大小姐,请您放过伊丝塔小姐吧”

    这一声,等于替来人做了个介绍门边这个戴面纱的女人,正是伊丝塔小姐的亲姐姐,艾里伽尔小姐。

    认识艾里伽尔的人不多,这时大家都傻愣着,呆呆地望着她。只有波安一个人伏在地面上,肩膀一动一动的,传出抽泣声“老爷和夫人,一定都不愿见到这样的情形。”

    “伊丝塔”

    那个声音依旧很飘忽,“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大家都宠你、疼你,好东西都要留给你而我,我是个需要尽到一切责任的长姐,我却从来没得到过什么”

    这个女人摘下面纱,露出一张年轻妇人的脸。只是这张脸异常苍白,衬得她抹着油膏的嘴唇像血一样鲜红。

    她的眼睛同样很大很亮,可不知是因为操心还是因为亏心,她的眼角出现了细纹,眼光也不时地闪烁着。

    “艾里伽尔呀”伊南满不在乎地说,“别总在门口傻站着呀,刚才礼官来过,都说了这已经是你的家啦”

    所有听见这话的人都在想伊丝塔小姐就是有这种本事,明明这商铺和宅院,已经被人谋夺了去,伊丝塔小姐却还是能泰然处之,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最终,伊南就和艾里伽尔坐在宅院中会客的房间里。

    阿普期期艾艾地进来问了一句,伊南打发她去打新鲜的啤酒。阿普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跑走了。

    “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反应。”艾里伽尔开始觉得她应该反客为主一些,眼看着这个刚刚被自己夺去了所有产业的妹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艾里伽尔心里开始觉得不舒服

    跟预想到底不大一样。

    伊南笑眯眯地回复她“是呀,您进来的时候,没有看见我在哭天抢地怨天尤人,也没有看见我在指挥工匠和农奴们一起来反对你这让您心里的爽感大大打了折扣吧”

    这话说得太恶毒了。艾里伽尔心想,可是她却被说中了。

    没能看到这个小妹妹像小时候那样哭到断气,却没有父母来哄她,帮她,保护她艾里伽尔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不大对劲。

    却见伊南伸出手,使劲儿比划了一下,说“毕竟这也是你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做出来的这个局为了这件事,你连和姐夫一起生的两个孩子都不认了,这么大的牺牲,都没换来我痛哭着跪在地上哀求你姐姐,你是不是觉得压根儿不够爽啊”

    艾里伽尔倏地变了脸色这是让她心里最不舒服的一件事。

    为了夺产,艾里伽尔必须否定掉她和古伽兰那的婚姻。这意味着他们需要通过关系,将这段婚姻留下的一切痕迹都抹除。

    在官方存档的婚书、嫁妆单子、各种夫妻共同持有的不动产记录全部都要托人从巴比伦王室礼官管理的库房里偷出来销毁。

    还有她和古伽兰那一起生的两个孩子,现在也都不是她生的了。而是记在了当初跟着她,一起陪嫁给古伽兰那的侍女名下。

    艾里伽尔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竟然连看着妹妹伊丝塔痛苦流泪的机会都没有。

    艾里伽尔使劲回想玻璃作坊能给她带来的巨大利益,硬生生把已经顶到喉咙口的怒火又给憋了回去。

    “既然你肯认命,也是一件好事。”艾里伽尔的声音平平的,尽量不轻易流露她的怒气。

    “等到这件事情平息下来,我帮你找个妥当的夫婿,让你顺顺利利地出嫁。”

    艾里伽尔虽然这么说,可是她看着眼前这张青春娇艳的面孔,以及这身完美勾勒曲线的帕拉装,她还是觉得嫉妒难耐。

    心里像有千只万只小爪子,在拼命地划拉着真不想看见妹妹这张让世人颠倒的面孔,还有这副好到没有任何缺点的身材。

    “对不住啦,姐姐,我不会让你这么为我操心的。”

    伊南向她微笑“我已经打听过啦,之后我会去正义的七重门。”

    “正义的七重门”艾里伽尔听见,脸色也如同那天希律一样变了,变得惨白,之后又涨得血红。她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你如果去正义的七重门,我就永远不认你这个姐妹”艾里伽尔突然冲伊南大吼。

    伊南冲她眨眼睛“可你本来也没有认过我这个姐妹吧”

    如果乌鲁克的田庄和作坊永远没有起色,艾里伽尔应该会让这个妹妹永远留在乌鲁克自生自灭的吧。

    不过,为什么艾里伽尔听见了“正义的七重门”这几个字,也和希律一样,大惊失色不,而是大怒呢

    艾里伽尔确实是气疯了。她一扬手,长长的指甲就抓在伊南脸上。

    “在你去那见不得人的的地方丢人现眼之前,我先把你这张让天下的男人都眼瞎的脸抓花了再说”

    她下手非常狠,而且准,满心指望着能看见妹妹脸上多出三四道长长的血痕。谁知妹妹闪开之后,那张脸依旧像是刚剥了壳的蛋,吹弹得破,看不到半点瑕疵。

    “什么叫丢人现眼,大姐你说清楚啊”伊南大声发问,她的求知欲很强的。

    谁知艾里伽尔根本就不肯跟她废话啰嗦,伸手继续,伊南面对这疯婆子也不敢大意,捂着脸就逃她主要怕自己忍不住还击,会直接把对方打趴下。

    同时她对那座“正义的七重门”越来越好奇了。

    整座院子的人,都看见这对姐妹,一个追,一个逃。波安鼓起勇气,冒着胳膊被艾里伽尔划破的风险上去将艾里伽尔使劲儿拦住。

    伊南借此机会,冲出了宅院外面的铺子。

    她见到铺子外面站着一个人一个黑袍人。

    希律,王室礼官,此刻正站在街道对面,看着狼狈不堪的她,眼神中难以抑制地流露出痛苦。

    希律在听说乌鲁克那对姐妹的夺产投诉有了结果之后,鬼使神差地来到了玻璃铺子的门外。

    他来的时候,同样穿着黑袍的同僚刚刚带着卫士们离开。希律只看到了一群乌压压的背影,这些影子格外刺眼。

    这原本是他引以为傲的黑袍啊

    现在却这样污秽不堪。

    他想起那天在旅店,那双雪白的小手抓着他的前襟,那双如水的眼睛真诚地望着他,她问他正义,不正是应该由你们这些人来维护的吗

    他无言以对,此刻更是有一把火在内心恶狠狠地烧着,渐渐地烧遍了他的全身。

    只是这些情绪在他面上一点儿也不显就算内心再愤怒,他依旧习惯了要做那个冷静的王室礼官,用古井无波的眼光,看待面前的尘世与众生。

    不多时,一个穿着帕拉装的女人旁若无人地来到玻璃铺子跟前,希律认得,那是同僚古伽兰那的妻子。

    他很清楚古伽兰那的婚姻,刚刚离去的那位同僚对此了解得一清二楚可这些在利益和“情面”跟前就什么都不算了

    他终于意识到,原来人类在利欲面前,就和渴望食物、凭本能行事的动物,并没有什么差别。

    希律就在玻璃商铺的对面,站成了一尊雕像直到伊丝塔小姐狼狈不堪地从店铺里冲了出来,径直来到他面前。

    商铺里传来喧哗和骂骂咧咧的女声,随即传来砸碎器皿的声音,和工匠们愤怒的叫喊与质问声。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在那里面作威作福。

    此时此刻,伊丝塔小姐就站在他面前,那双明丽的眸子里,竟然有一丝笑谑。

    她似乎在问他这就是你一本正经地守护着的公正

    希律感受到了压力。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直接从他的头顶肩上碾了过来,把他以前相信过、自以为坚持过的东西从头到脚碾了一遍。

    就在这一刻,他突然向前走上一步,张开双臂,把面前这个女人伸臂揽在怀里,用自己身上的黑袍遮蔽她、包裹住她,尽力为她遮风挡雨。

    在这一瞬间,原本那个冷静镇定,思维缜密,话不多言的冷血青年,已经崩到连渣渣都不剩了。

    他感受着他内心狂乱奔突着的愤怒与怀疑,但是他的动作是温柔的,他试图让她感受到温暖。他的手从黑袍里伸出来,握着她的手,他在她耳边轻轻喷着气小声说

    “走,跟我走”

    “从今天开始,由我来保护你。”

    艾里伽尔挣脱了上来劝阻她的工匠和奴隶,一掀珠帘,冲出去想要将当街丢人现眼的妹妹拉回来,却看到了这样一幕。

    “希律竟然是希律”

    有什么东西在艾里伽尔心中咬啮着,就是不肯松口。

    她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年幼的小妹妹只要一哭,一定会有人前去照顾。

    以前是父母,管家波安,保姆嬷嬷现在竟然换成了希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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