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羊牲畜,逐水草而居,随遇而安

    但很快,城上的人看见了城下的人练兵时候的样子。

    伊南便明白了此前她的估计还嫌太保守了,阿卡德人的战力远不止八千人。他们的老人和少年,都是令人生畏的战士全民皆兵,正是形容阿卡德人最准确的词语。

    阿卡德的每个人,既是掠夺者也是生产者。他们一边在洗劫掠夺所经过的村庄和城邦,但他们同时也能照料自己的牲畜,挤牛奶羊奶做成奶酪,随时能宰杀牲畜充饥。“坚壁清野”对他们的作用并不大。

    伊南站在城墙上的时候,正遇上一名看上去像是首领的人物,带着两三名随从,骑着牛,到乌鲁克城下巡视。

    他旁若无人地来到了城门下方的壕沟跟前,俯视壕沟,然后扬起脸,正视伊南的双眼。

    伊南瞬间被震了震那是一双写满了渴望与贪欲的眼睛。

    不用说,伊南也能明白。乌鲁克城里积聚了多年的财富,城里的人口,女人,孩童都是阿卡德人最为渴望的战利品。

    他们生来好战,一向以掠夺为途径扩大实力。无关道德,一切只关乎实力。

    这一刻伊南只觉得庆幸庆幸有人有先见之明,让乌鲁克人不惜血本修建了城墙。否则否则可能现在这座城市,也已经像附近那两座村庄一样,陷入血与火之中,支离破碎,不复完整。

    大约是伊南震惊的神情被吉尔伽美什看在眼里。这个男人伸出手,在伊南肩上轻轻地按了按,柔声说“别怕,有王在。”

    “王会保护这座城市,会保护你。”

    伊南点点头。

    按说对于她而言,乌鲁克人和阿卡德人,都是她的观察对象,不应该有偏颇。但是此时此刻,她确认过阿卡德人首领的眼神之后,她的心已经更加坚定地站在了乌鲁克人这边。

    文明是脆弱的,是需要保护的。

    历史上有太多站在辉煌巅峰的文明,一朝被无情的铁蹄踏破,留给给后人的,就只有斑斑血泪。

    伊南不想让眼前的乌鲁克也沦为历史书页里遗憾的泪珠,于是她深吸一口气,也豪气满满地转头对吉尔伽美什说“我也会保护这座城市,会保护你”

    这要是在以前,吉尔伽美什听了这种大话估计会一笑置之。

    可是经过了过去种种之后,吉尔伽美什却深知眼前这个小姑娘对他有多重要。

    “求之不得”

    吉尔伽美什向伊南行了个礼,将右手放在自己心口。

    生性高傲的王第一次向一个女人俯首,同时第一次在心里承认他的确没她不成。

    但是在外人看来,只是王与一个瘦小的密友或者幕僚之间的寻常交流。城墙下的阿卡德首领远远看着冷笑了一声,转身去查看乌鲁克城城防的情况去了。

    乌鲁克,因为拥有一座完整的城墙而显得固若金汤但它也并不是无懈可击。它的弱点,在于乌鲁克人还来不及挖一道环绕整座城池的壕沟,或者说,护城河。

    只有七座城门和刚刚筑起的最后一段城墙之外挖了深深的壕沟,但是壕沟在城门两侧会渐渐变浅,直到与地面平齐。

    在这些地段,阿卡德人是很容易靠近城墙的。于是阿卡德人的一个头领来到城墙下,伸手叩了叩城墙表面。

    只听墙面作响,发出“铿铿”之声,几乎像是叩在了金属上。

    这名首领刚刚叩过,只听身后的部下连声惊呼,他知道是城墙上的人发动了袭击,飞快地向一旁移动,想要躲开上面掷下来的石块重物谁晓得那上面浇下来的,竟然是滚开的热水。

    阿卡德人首领被烫得哇哇乱叫,一拳狠狠地砸在墙面上。他的拳面顿时一片血色,非但没能把城墙砸出个坑,反而伤到了自己的手。

    更多阿卡德人冲上来想要援救他们的头领,只听上方轰然一声巨响,一枚巨大的原木从天而降,在阿卡德人的惨叫声中,将下面的人砸了个头破血流。

    阿卡德前来试探的小队,连同那位几乎被烫熟了的头领立即被其他人营救回去。来犯之敌与守城民众的第一次交锋,以乌鲁克人略占上风告终。

    站在乌鲁克城头的人们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此之前,乌鲁克人修城墙,是因为王要他们修城墙。城墙宏伟、美观,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可是到了今天,他们才终于知道这安全感从何而来。

    有城墙做倚仗,居高临下防守,实在是占太多的便宜了。

    城头上的乌鲁克人立刻兴高采烈地回头,将这最直观的感受告诉城里的同胞。

    “我们赢定啦”

    乌鲁克城里顿时也是一片欢欣鼓舞虽然这只是极小的,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胜利。但是他们从此意识到了城墙对他们的意义。

    “赢定啦”头一回遭遇战就占了上风,这样热情的呼声,迅速点燃了城内其他人的热情。欢呼声此起彼伏。

    城外的阿卡德头领听见了这样的呼声,伸手捂着头脸上的伤处,嘴角却扬起一个狰狞的笑容。能让他这样狼狈的人实在不多,乌鲁克这座城,反倒勾起了他的兴趣。

    接下来的几天里,阿卡德人尝试了各种各样攻城的方法。

    他们先想到了用牛在牛角上绑上红绳,在牛群身后大声驱赶,让它们列阵朝乌鲁克的城墙撞上来。

    城墙上的乌鲁克人都屏住呼吸,眼看着牛群朝城墙冲过来,四蹄奔腾尘土漫天。他们心中没数,不知道城墙能不能承受住这一大群公牛的冲击。

    谁知公牛们奔到近前,看见城墙就自己先拐弯了它们身后的阿卡德人想拦却根本拦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骄傲的公牛们自在地跑开。

    牛可不傻,没事不会自找苦吃。

    接着阿卡德人又从不知哪里找来了巨大的原木,由十几个人抬着,冲向高大厚实的城墙,想要测试城墙的稳固程度。结果城墙丝毫无损,表面连一个坑都没能砸出,阿卡德人却被居高临下射来的铜簇箭射成刺猬。

    诸如此类的例子太多,无法一一列举。

    几个回合下来,阿卡德人似乎始终拿乌鲁克的城墙无计可施。他们甚至还没有任何方法能够威胁到乌鲁克的城门。乌鲁克人也越发有信心,相信乌鲁克的王带他们建的这座城

    但是,乌鲁克人不可能永远关闭城门。

    不断有附近村落或是小城邦的居民背着粮食和家什来投奔乌鲁克。自西帕尔以下,幼发拉底河沿岸不少村庄和小城邦都受到了阿卡德人的攻击,他们被迫背井离乡,来到乌鲁克城下。

    最为稳妥的方法是走水路,毕竟阿卡德人不善水上行舟。

    但是水上船只有限,再加上沿途的码头被阿卡德人破坏,顺流而下前往乌鲁克也成了极其凶险的旅程。

    于是有人铤而走险,走陆路,穿过阿卡德人控制的区域,投奔乌鲁克。

    乌鲁克人很大度,只要有这运气能够抵达乌鲁克城下的,他们都放下吊桥,接应这些平民进城,把他们引去小旅店或是民夫们的宿营地,只要支付少许费用,这些“难民”就能有一个容身之所。

    这天有人来报给吉尔伽美什,西帕尔一带投来了将近一千民村民和猎户,他们走投无路,正聚在城门口,哀求乌鲁克人打开城门,给他们一个容身之所。

    守城的战士们生出恻隐之心,决心放他们进城,于是下令同时打开了三座城门。可是难民们身后就是虎视眈眈的阿卡德人。守城的乌鲁克卫队当即决定出城接应,守在难民们身后,护送他们缓缓进城。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吉尔伽美什和伊南正在一起。伊南听见王的亲卫向吉尔伽美什报告,好奇地问“一千多人分三条路抵达乌鲁克阿卡德人就这么看着他们过来”

    她和吉尔伽美什对视一眼,突然两人同时跳了起来。

    伊南“不好,中计了”

    吉尔伽美什则抄起一枚长矛,一言不发,飞快地抢出驻地,冲向卫队指向的其中一座城门。

    伊南跟在他身后,但是没有像吉尔伽美什那样出城,而是直接冲上城墙,紧张地望着远处。

    在她脚下,远方来投的难民正慌慌张张地沿着壕沟上的吊桥进入乌鲁克。一片混乱之中,有人被从吊桥上挤下去,吊桥上更是乱成一锅粥。

    更远处,乌鲁克的战士们正在严阵以待,以防阿卡德人突施偷袭。

    伊南马上召集了所有负责守城的弓箭手,要他们随时戒备,准备支援城下的卫队。

    可就在这时,伊南忽然觉得脚下的大地开始震颤。远处弥漫起一片火光。

    在火光之中,无数犄角上绑缚着红布的健壮公牛,就像是红了眼一样,义无反顾地朝乌鲁克的城墙冲了过来。

    而这些公牛,正是火光的来源。

    它们的尾巴上不知是被油浸过还是绑缚了什么可燃物,公牛的尾巴都着了火,以至于每一头都在奋力飞奔,不辨方向,只想要逃离身后这滚热的炼狱。

    伊南果断地命令所有弓箭手抛下弓箭,改拿绳子,将绳头垂下城墙。但看那些公牛疾奔而来的速度,她觉得这最后一项补救措施可能也来不及了。

    阿卡德人给骄傲的乌鲁克城送上了一份大礼火牛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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