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军队输送补给和物资的,现在则像是有囤积癖一样,把所有可以用的物资统统运回乌鲁克。

    但吉尔伽美什却还是依着原计划,再次祭拜过月神辛的神庙之后,再缓缓返回乌鲁克,没有露出半点慌乱,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过阿卡德人策划进攻的消息一样。

    他这一路上再次经过幼发拉底河沿岸大大小小的城邦。这些城市早已听说了王在阿摩利的事迹,服服帖帖地向吉尔伽美什表了态,表示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会为吉尔伽美什效力,也期望吉尔伽美什能够为他们庇护。

    吉尔伽美什名义上是乌鲁克的王,但是他实际的势力范围远不止乌鲁克和埃利都,“万王之王,众君之君”的称号不再只像是个装饰品,幼发拉底河流域有无数人向他俯首称臣。

    就在这样景仰的目光注视之下,吉尔伽美什和伊南一起,回到了乌鲁克。

    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近乎完美的城池。

    在吉尔伽美什远征阿摩利的时候,乌鲁克城墙的修筑工程,没有一刻停歇。在得到阿卡德人蠢蠢欲动的消息之后,城墙的修建速度更是陡然加快。全城的民夫和居民日夜赶工,因为知道这座城市能在强敌来袭的时候,为他们庇护之所。

    如今回来,最后一段城墙已经接近合龙,大约再修两百多步,乌鲁克将拥有一座完整的城墙。

    整道城墙从幼发拉底河畔的一座高塔开始,绕乌鲁克城一周,回到幼发拉底河边的另一座高塔。两座高塔之间则是乌鲁克的运输码头。城墙总共有七道门供城里城外的居民进出,每一道门外都修了挖了壕沟,在壕沟上用绞盘挂上吊桥供人进出。

    吉尔伽美什返回乌鲁克,还没有来得及回归城中的王宫,先带着伊南一起,将城墙里里外外巡视了一番,向工地上的官员和民夫一一致意。

    “王回来了”

    “王,您说什么我们就怎么做”

    乌鲁克人看到吉尔伽美什回来了,纷纷感觉有了主心骨。

    “将最后一段城墙建完,阿卡德人就只能乘兴而来,空手而归。”吉尔伽美什大声勉励他们。

    “是,一定要给那些成日在牛背上跑来跑去的阿卡德人一点颜色看看”

    乌鲁克人精神大振,又都回去赶工了。

    吉尔伽美什回过头来,眉间深有忧色,问伊南“朵,你觉得,我们防得住吗”

    伊南想了想,没有说些虚言安慰的话,而是回答“这要看阿卡德人那里是什么情形。”

    阿卡德人出多少兵,是怎样的精神面貌,是否真的下定了决心要拿下乌鲁克这些都决定着乌鲁克的一场攻防战能否成功。

    “但是,防不住,也得防。”伊南又加了一句保护家园,对乌鲁克人是完全没有选择的。

    如果不防,或者防不住,就意味着乌鲁克人积累了两千多年的文明会被野蛮践踏、毁于一旦。

    吉尔伽美什一听到这里,顿时也坦然了“是的,要是没有了乌鲁克,王也没有必要存在于世。”

    他说得轻描淡写,伊南却知道这家伙已经下了共存亡的决心。

    “走,去长老院问一下近况。”吉尔伽美什来不及休息,直接拉着伊南进城,去见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主持乌鲁克日常事务的“长老院”。

    “王回来了”

    吉尔伽美什回到神庙附近的长老院时,十七名长老正好都在。

    伊南缩在吉尔伽美什身后,装着在忙着约束管教小狮子哈基什,实际上是在暗中观察长老们的神情。

    此前吉尔伽美什不在,十七名长老之中,自然而然有一位会站出来领衔。果然,伊南上次见过的,那名叫做“赫伯”的长老,俨然成了长老院的领袖他站在吉尔伽美什日常在的位置上,手中甚至捧着那只装满了长老们用来“投筹”的匣子。

    “尊敬的王,您来得正好长老院,刚刚通过了一个决议,是关于即将到来的,与阿卡德人的战争。”

    吉尔伽美什将眉梢一扬。他早有预料,长老院会就即将到来的战争进行讨论,但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在自己不在的情况下做决议。

    但是,在长老院中,吉尔伽美什即便身为乌鲁克的王,也只能投两枚陶筹,如果在长老们的意见一边倒的前提下,确实不需要他在场,长老们就能做出决议。

    “很好,让王听听,你们做了什么决议。”吉尔伽美什微笑着盯着赫伯。

    伊南却见到赫伯眼神游移,心中觉得有些不妙。

    果然,只听赫伯说“乌鲁克城墙建成,但是城里空间有限,长老们决定,所有拥有乌鲁克自由民身份的人才有资格留在城里,受到城墙的庇护。”

    吉尔伽美什张口回了三个字“你放屁”

    赫伯被王粗鲁的回应呛得涨红了脸,但是王的权威摆在那里,王说他放屁,他就是放了屁。

    这个一向很有话语权的长老被吉尔伽美什当众羞辱,忍了又忍,总算是坦然地摆出手中的一把陶筹,说“十五枚黑筹,两枚白筹,我们假设王愿意投出白筹,那么结果依旧是十五枚黑筹,四枚白筹,长老会的决议通过。”

    吉尔伽美什当即大踏步走到长老院中,站在赫伯对面,眼神从所有的长老面上一一扫过。其中有不少人不堪吉尔伽美什眼中的压力,畏缩着低下头去,让人猜想如果长老院投票的时候有吉尔伽美什在,可能不一定会是这个结果。

    吉尔伽美什冲眼前的长老们咧嘴一笑,却笑得人人毛骨悚然。只听他眯着眼睛咬着牙说“王承诺过,为建城出过力的民夫,就有资格受到城墙的庇护。”

    赫伯却据理力争,说“您知道乌鲁克城里供养五万人的补给和供养两万人的补给是多大的差距吗”

    “现在城里疯狂搜集粮食和牛羊牲畜,看起来最多只能够五万人给养一个月”

    吉尔伽美什毫不留情地打断“供养两万人就能供养两个半月。”这点算术问题,还难不倒吉尔伽美什。

    “但是两个半月之后你,如果阿卡德人还在围城,这与之前只能守一个月又有什么区别”

    赫伯被吉尔伽美什一句话怼了回去,涨红了脸,不知该如何反驳。

    “当初修这座城,是为了保护城里的老弱妇孺,不是说王和城里的卫士们就可以待在城里当缩头乌龟的。”

    吉尔伽美什说得很明白即便是乌鲁克有这座城,也只是让乌鲁克人可以踞城而守,而不是说,城里的人可以什么都不做这座城修来,其实更多是为了保护那些弱小的人,站在战士们身后的人老人,女人,孩子。

    仗还是一样要打,城里的兵需要时不时地攻击对手,补给要跟上,乌鲁克城要与外界保持通畅的交通往来。

    而这座城墙,会为他们创造全新的守城方式绝非城里的长老们坐在那里简单算计着的,多少粮食,能够供应多少人。

    赫伯的脸很黑“这样的仗,谁都没有打过,让所有的民夫留下,这个决定,不是王说能做就能做的。”

    吉尔伽美什高傲地站着,抱着双臂,高高扬着下巴不说话。

    他脸上的表情很明显在说但是王已经做出了决定。

    赫伯无奈,只得使出釜底抽薪的一招“其实在王回来之前,长老院还做出了另一个决议,如果王致意不肯执行长老会的决议,那么长老会决定,向阿卡德人,献城投降。”

    吉尔伽美什听见“献城投降”这四个字,震怒之下,伸出铁一般的拳头,奋力一砸,瞬间将长老们面前的大理石桌面砸得四分五裂。盛着陶筹的木匣落在地面上,里面的陶筹大约也都摔碎了。

    “你们这是有病”吉尔伽美什气愤地大喊一声。长老们这样无礼的要挟,违背王的意志,说到底,还是为了他们自己的私利这些长老们大多居住在深宅大院,修筑有储藏粮食与财富的秘密地窖,即便献城,他们也必然是最有希望保全性命与财产的那几个。

    可是这样的决定,将乌鲁克大多数的普通居民置于何地,又将乌鲁克的王置于何地,又怎么能怪吉尔伽美什到了这时不动怒

    他若是不动怒,那才是真正窝囊的王,没有资格统领乌鲁克和幼发拉底河流域,只会给神明蒙羞的废物王。

    但是长老会对王权的制约依旧摆在那里。赫伯面对盛怒之下的吉尔伽美什,依旧开口说“十一枚黑筹,六枚白筹。”

    所以长老会也一样通过了这个“献城乞降”的决议。

    吉尔伽美什张了张嘴,竟然没能说出什么来就算他全力反对,也是不能够的。

    但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哈基什的一声怒吼。

    在场所有的长老,听见这声狮吼,都情不自禁地抖了抖身体。赫伯的脸像是埃及人的纸莎草芯一样苍白。

    却听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响起“哈基什,我们走”

    吉尔伽美什

    怎么这声招呼,像是特为在招呼他一样

    听到这里,王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就走。他走到一半,方才回头,向长老院里瑟瑟发抖的长老们丢下一句“奉劝各位,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王尊重你们的权力,但是也请你们记住,你们的权力,也一样不能被滥用”

    远处,两人一狮,并肩离去。长老院里,只剩下傻掉的十七个“长老”,以及碎了一地的大理石桌,和被摔成稀巴烂的陶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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