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管理哪一种货物的呢”

    “麦麦子,大麦和小麦”

    激动过去,库辛马上换了一种专业而负责态度,认真回答伊南的问题。

    “那么,你怎么清点,又是怎么记录的呢”

    库辛回答说“有人将麦子送进库房的时候,我就盯着他们把麦子用席拉量一遍。然后我会记下他们总共送来多少席拉的麦子,以及麦子是谁送来的。这才把麦子按照年份和品相送进库房。”

    “席拉”是一种量器,伊南在提比拉村里见过,觉得和现代的“标准升”差不多。

    但是村里的老把式说起过他们村的“席拉”不是最准的,最准的量器都在乌鲁克。伊南心想估计库辛这里,就是最准的“席拉”了吧

    “祭司的面包坊来领麦子的时候,我就再把麦子过一遍席拉,让他们领走。”

    “至于是怎么记录的”库辛伸手挠了挠头。

    伊南和杜木兹对视一眼,两人都想起了当初坐在一起记录“拼爹”的场景。

    但当时不过就是四十头羊的事,但乌鲁克的库辛这里,每天进进出出的麦子数量起码是成百上千的级别,就算是记性再好过目不忘的人,也记不住啊。

    “这,这叫我该怎么说”库辛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了一阵,突然说,“你们你们在这里等等”

    他转身就跑,冲向来时的库房,不一会儿,就双手托着一枚巨大黄色泥板跑了出来。

    泥板很大,伊南目测了一下,有一米宽,半米多长。泥板并不平整,表面凹凹凸凸。泥板的颜色很深,熟悉这一带粘土土质的人多半知道,这泥板不仅没有被烤制成为陶器,而且还没有完全被晾干。

    泥板沉重,库辛身材矮小,托着托着就托不动了,小心翼翼地把泥板放在地面上,然后从长袍上缝制的粗布口袋里掏出一枚细细长长的芦苇杆,小声说“我就用这个”

    这枚芦苇杆早已完全晒干,虽然另一头还带着长而柔软的绒穗,尖端一头却细长而坚硬,可以很轻松地在粘土中划出痕迹。但是每一次划动,都会形成一头粗,一头细的效果,每一道划痕,都像是一枚小小的楔子。

    伊南和其他人一起凑上去看这泥板,果然看见了泥板上的各种符号但不幸的是,这些符号对于伊南他们来说几乎都是天书。

    只有杜木兹为整个团队挽回了一点颜面,他认出了符号中的数字“一千零五十三是这个数字吗”

    古达和库辛同时用欣赏的目光看着杜木兹“你竟然识数”

    杜木兹伸手摸着后脑,极为谦卑地说“以前村子里有祭司过来的时候,我向他们请教过一点。”

    伊南随着杜木兹的手指,去看那用六十进制表示的数位,发现苏美尔的数学体系用区区两位数,就表达了后世要用四位数才能表示完整的小麦数量。

    少年丹开创的六十进制,果然沿用到现在了。

    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里,就只有古达中级祭司、库辛会计员和杜木兹懂得计数这回事吗这还是那个问题知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掌握在祭司和为祭司服务的人们手里。

    至于杜木兹,可能只是个聪明的例外。

    她再仔细看泥板上的符号,问“这是大麦这是小麦”

    两种符号都是形态极其生动的麦穗形状,两种作物的唯一区别在于麦穗的长度有很明显的不同。

    库辛点点头“是的。你说的都对。”

    那其他的符号又是什么伊南一个个地看过去,形状有方有圆,有别于库辛画出来的那些,一笔一划都像楔子形状的符号。

    库辛好心,为她解说“这些都是店铺的印章。有些人送麦子过来,我就请他们在泥板上盖印。面包房奉了祭司大人的命令来提麦子去用,我也请他们盖个印。”

    他看看天色,又说“等到天黑,库房关门之后。我就在这块泥板上算一个总数出来今天总共收了多少,支取了多少,两下里以抵消,库房里的麦子是多了还是少了。最后再清点一遍,就可以休息了。”

    这份工作,看起来还挺辛苦的。

    尤其是这库辛记录进出库的粮食,还得抱着这么重的泥板。

    这时一个穿浅蓝色长袍的低阶祭司进入院子,刚好看见库辛在与人“闲聊”,当场大喊一声“库辛你怎么没在干活”

    库辛一个哆嗦,他看起来怕那个低阶祭司怕极了,抱起手中的泥板,转身就跑。

    谁知低阶祭司不依不饶,追上来按住了库辛的肩膀,将他狠狠一推。

    库辛顿时摔倒在地上,他手中那块沉重的泥板摔在地上,裂成几块。低阶祭司顺脚上前,踩了一脚。

    “还有你们这些家伙,没事跑这儿偷懒做什么”低阶祭司环视一圈,发现眼前这群“见习祭司”,竟然一改以往恭顺谦卑的模样,一群人面色不善,冲着自己就围了上来。

    “你们这是想要冒犯伟大的神明吗”低阶祭司被这阵仗吓坏了,赶紧扯出神的名义做幌子,“你们从哪里冒出来的还不赶紧回去干活”

    “在我面前,你恐怕没有资格随意指责这些见习祭司吧”

    古达见势不妙,赶紧出面。他再不出头说句话,这群无法无天的“见习祭司”们就要露馅了。

    果然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个低阶祭司见了古达,态度声气立马全变,低声下气地说“原来是古达大人您在这里教训他们小人,小人哪里敢打扰,这就告退,这就告退了。”

    他溜走之前没忘了再教训库辛一句“回头别忘了把这里都收拾干净你这么低微的小会计,能让你清点神庙库房里的麦子,已经是你的荣幸,就别成天想那些复杂得要命的就你,还记账。”

    低阶祭司唇角向下,狠狠给库辛一个难看的哭脸,眼光一转到古达那里,马上变成了献媚的谄笑。

    伊南才不管这家伙,她转头望着库辛,伸手把他拉了起来,惊讶无比地问“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你自己要这么做的”

    库辛疼得直揉腰,艰难地点头“这样总会清楚些都是属于女神的麦子。”

    伊南忍不住用手贴住胸口这又是她亲眼所见的,因为对神明的信任与虔诚,才在无意中启发了这个身份低微的见习祭司,采用这样严密而精准的记录方法,并且使用了,芦笔和泥板。

    能够登记每天进库和出库的麦子数量,再与现有库存进行对比这是一种非常完备的库存记录方式,不仅能够为所有的入库和出库都留下证据,相互核对更能避免出现差错。

    而且这种方式,直接让库辛每天的工作量翻倍。伊南几乎可以想见库辛每天起早贪黑,却并不只是为了满足祭司们的要求。

    库辛的动力来自他的内心。

    这是信仰带给他的力量。

    库辛揉了半天腰,总算觉得好些了,点头向古达和伊南他们致谢“谢谢大人,谢谢你们只是可惜,这泥板”

    躺在地上的泥板碎了个四分五裂,还被低阶祭司踩了一脚,上面的记号都被那一脚直接踩扁,没了。

    库辛垂着眼帘,将那几块泥板慢慢从地面上捡拾起来。“我还记得一些,待会儿我再抄一遍。”

    伊南抿着嘴,看她身边的那些年轻人们都异常关心地望着库辛,似乎对他的执着与坚持都十分钦佩。

    于是伊南发话“你们觉得,有什么法子,能帮到库辛,让他的泥板不再那么易碎,上面的记录又能妥善地保存下来呢”

    年轻人们顿时七嘴八舌地商量“让我看看”

    “哟,用来做这泥板的,不就是粘土吗”

    “我记得我家以前烧陶杯,刚刚把陶坯搓出来的时候就这样,软软的,一碰到地上就碎了。”

    “那就烧一烧把它烧成陶板”

    “可是陶板还是脆的呀,砸到地上也会碎你家陶杯砸了不碎吗”

    “你砸我家陶杯做什么”

    这些年轻人越吵越离谱,伊南只管在一旁倾听。

    她知道这群年轻人已经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能让泥板上的记录妥善地保存下来,甚至历经数百上千年,这些记录照样存在。

    先反应过来的是杜木兹。年轻的牧人开心地说“烧成陶板是个好主意,库辛可以等他的记录都做完之后,该修改的都改了,再送去窑炉一烧,这泥板就谁也不会更改了。而且以后的人要找记录看,也能找得到。”

    “对”古达用力地一拍大腿,一张脸兴奋得发红,突然说“各位,我要失陪一下。你们待会儿就从这里出去,原路返回就行。我我真要失陪一下。”

    说完这个中等祭司就一提袍角,匆匆离开。

    伊南看他兴奋难耐的样子,自然知道他回去会向高阶祭司们报告什么。

    烧制泥板,保存会计记录,这的确是个绝妙的办法。

    当然更绝的是,这个法子,并不是她伊南“指点”告诉世人的,而是眼前的这群年轻人们,自己琢磨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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